第七章

睁开眼，透过毫无波澜的水面向上屏息凝视，水流阻挡了大部分声音，田柾国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鱼缸中的金鱼。

瞬时坠落的一滴天花板的蒸汽凝结水，“哔嗒”一声打破了水的镜面，外面的一框世界被打碎一般分崩离析。

田柾国忽然想喊出声，不是替自己喊，而是替脑海里的另一个人呼救，发出嘶叫悲鸣。

在自己触碰到池壁那一瞬，脑子里就有一双手奋力捶打挣扎的画面。

透着斑斓光线的水忽然逐渐变得浑浊，如在杯子里倾倒一袋药剂，扩散苦涩与浑浊。

转头猛然看见朴智旻在水中双手抱膝蜷缩着一动不动，田柾国心脏几乎骤停，立刻向朴智旻游过去。

即将触碰那一刻，朴智旻突然睁开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什么，随后看到田柾国瞬间恢复神色，向田柾国示意上去。

水花四溅，呛出水面的田柾国的眼睛疼得睁不开，只好在水雾笼罩中胡乱地摸索着游到浴池边。

拉了一张毛巾擦了几下眼睛，田柾国看着迅速拼凑恢复原状的视野，眼前朴智旻红润泛着水光的脸。

被水花溅到歪过头，撩起湿发的朴智旻五官看起来凌厉冰冷许多。见田柾国看着他不说话，他笑笑说泡太久有点晕了想去透气，于是打算先出温泉池去买瓶水。

刚才是陪着朴智旻一起沉入温泉池，两个人很默契，所以知道对方的想法。等田柾国埋入水面，转头却看到朴智旻在水中紧闭眼睛蜷缩着，那样子就像被丢下海水缓慢沉底的石像。

明明同在水里如此近的距离，田柾国感觉他们就像隔了一片无垠深海，他仰头看着水面，仿佛与朴智旻一起坠入海底最深渊。

此刻的朴智旻泡在温泉池中央，从水池边假山中倾泻出白色的雾忽然被一道阳光刺破，朴智旻周身是淡金色。

在阳光中有些凝重的脸，这一对比让朴智旻像一只孤寂的被黑暗森林囚禁的深山狐妖，不知是等着救赎还是毁灭。

田柾国『我的存在对哥是好是坏？』

发了好一会呆，田柾国从刚才怪异又决绝的想法中回到现实，有些疲惫地将自己的下半张脸缩进水里。

朴智旻柾国啊。我们出去吧。

朴智旻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了田柾国身边，带着细微涟漪水波经过田柾国。

两人的肩膀轻蹭瞬间，田柾国对朴智旻偏低的体温有些惊讶。朴智旻回之以平淡的微笑，安抚般伸手从田柾国湿润的发间穿过。

田柾国微仰头感受朴智旻柔软的指腹，忽然耀眼的光投射进他的眼里，眼珠如黑曜石一般。

这样的举动让田柾国有些难受，就算再来一次，他依旧依赖着朴智旻，一味接受朴智旻隐忍不言的温柔，从未替朴智旻考虑。

田柾国哥。

田柾国盯着看似有肌肉，其实已经瘦到有些单薄朴智旻。

田柾国你最近有什么压力吗？可以和我说吗？我们……是好兄弟啊。

朴智旻……没有啊。

朴智旻快到池边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田柾国笑得有些僵硬。

田柾国智旻哥。

田柾国觉得一直等他主动说是不可能的，直接询问还能趁早解决隐患。

田柾国你连我都要隐瞒吗？

朴智旻柾国啊……给我一点时间。

朴智旻表情复杂，犹豫一会还是抿上了嘴，逃跑似的继续向池边走。

朴智旻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

田柾国朴智旻！

田柾国不禁喊出声，一时都忘了敬语。几步过去从身后用手臂箍住朴智旻的前胸，将头埋在朴智旻光裸的肩膀上，声音颤抖。

田柾国对不起，哥。不要让我担心……告诉我好吗？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痛苦为难的事没有告诉我。求你了，哥！

背脊贴着田柾国宽厚的胸膛，朴智旻感受到田柾国极快的心跳和剧烈起伏颤抖的肩膀。

朴智旻忽然有些泪意，同时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一些，他微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朴智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