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甜品店门外，叶芸领着吴一遥在一个小摊上挑选气球，小丫头最终选了一个带轮子的小白鸭，牵着绳子到处跑，像是真在溜鸭子一样。

边伯贤失神地看着窗外，小丫头的模样跟陆相思竟只有一两分的相像，五官里全是吴景沉的影子.......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他轻轻问道。

“吴一遥。”

“吴......一瑶？”他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真好听，不愧是大作家取的名，以后遥遥肯定会跟你一样漂亮的......”

陆相思垂了垂眸，不禁想起吴景沉那张冷隽出尘惊艳众生的面容，心尖忽然一颤。

她回过神来，转移话题，“你跟叶小姐......在一起了吗？”

“嗯......”边伯贤点点头，温柔的双眸微微弯起，透露出感慨，“那些颓废不堪，度日如年的日子，她都陪着我......”

边伯贤依旧没有找回少年时的朝气，却拥有了成年人都未必拥有的从容淡泊。

不再抱怨于现实，不再挣扎于不甘，彻底沉下心来，把所剩的柔情悉数留给那个陪伴他度过黑暗的女孩。

“相思，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感受了。”他映着灯火的眸子渐渐泛起别样的光芒，轻声道，“与其纠缠于过去，永坠回忆之苦，倒不如面对未来，适应平淡，享受平淡，没有什么意难平，是这漫长岁月平复不了的。”

两人望着窗外，灯笼高照，行人嬉笑，日月星辉，孔明灯飞，他们不约而同安静了片刻，似是都在感受这个美好的时刻。

“你呢？有没有......男朋友？”

陆相思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打算找了吗？那遥遥呢.......”边伯贤叹了一口气。

想到女儿，陆相思总是有些犹豫。

她一直都知道女儿想要有个爸爸，也知道女儿为了不让她伤心，所以从来都不提爸爸的事。

可是谁愿意来照顾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呢，毕竟父亲这个身份，不是说担任就能担任的，那是要负一生的责任啊。

见她许久未说话，边伯贤像是明白了什么，讽笑一声，“感情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就算被全盘否定，但它好像依然存在，是怎么抹也抹不去的，对吧相思？”

陆相思回过神来，并没细想边伯贤的话，站起身说道，“我带遥遥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相思。”边伯贤顿了顿，然后浅浅一笑，“以后多联系吧。”

“......嗯。”陆相思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甜品店。

已经深夜了，不少摊主正收拾着摊子准备离开，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稀疏，唯有庆贺后剩下的彩带塑料等被寒风席卷着，在地面上旋飞。

小丫头一边牵着刚买的鸭子小拖车，一边拿着机关盒子绞尽脑汁地摆弄着。

“妈妈，你会玩这个吗？我一直都解不开，刚刚那个叔叔也不解开......”

终于还是到这一刻了......

“......要不明天我们去问你艺兴舅舅？他从小就聪明。”

“嗯......要是舅舅也解不开呢？”

“那就去问你朴叔叔，朴叔叔也很聪明。”

牵着女儿的手慢步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陆相思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走了，开始敷衍起女儿的问题。

“那朴叔叔也解不开呢？”

“那就去问你小叔叔，他也很聪明.....”

“那小叔叔也解不开呢？”

“那就去问......”

她一下想不到可以说的名字了，便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不问了，解不开算了，直接砸开吧。”

小丫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放下机关盒子，专心致志地牵着她的小白鸭。

走着走着，陆相思突然瞄到了前方地上一道颀长的影子。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心跳漏了半拍，停下了脚步，嘴角的弧度慢慢沉下去。

那到影子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垂下的眸子颤了颤，几乎是一瞬间，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她颤抖着捏紧了拳头，仿佛用了半生的勇气才缓缓抬起双眸。

那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连空气都不在流动，仅剩的，唯有她强劲的心跳声。

眼前的男人依旧那般俊美无俦，只是多了几分疲态，再也没有当初锋锐的气场。

他们的视线在寒风中交汇，碰撞出许许多多难以言喻的情感。

陆相思几乎滞住了呼吸，眼眶早已忍不住酸涩，原以为这个见面会再等三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让她猝不及防。

而对面的男人站在那里，几乎是手足无措，唯有布满血丝和泪光的双眸，紧紧盯着陆相思，深不可测的眸中是千万种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你.......”不知过了多久，陆相思才艰难地吐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还没等她再次开口，对面男人突然大步走了过来，一下抱住了她的腰，半跪在了地上。

男人紧紧抱着她的腰，抛掉他生来就有的高傲，垂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面。

“思思.....”他嘶哑的声线不停颤抖，后面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他无声抽泣着，浑身发颤，始终不敢抬头看陆相思一眼。

然后，他的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

他就这样跪在陆相思面前，抱着她的腰，似乎在乞求原谅，又似乎是从这一刻开始赎罪。

旁人惊讶又疑惑地目光不停往他们身上瞟，就连吴一遥也被吓到了，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看着男人这副模样，像是一把刀插在了陆相思心头，痛到窒息。

热泪夺眶而出，她闭了闭通红的双眸，无力地去推着男人的肩膀，哽咽到失声，“起来......”

可男人始终跪在地上一动未动，像是要给她跪一辈子.......

这让陆相思几近崩溃，她认知里的吴景沉，冷漠矜贵，高傲深沉，就算世界崩塌，他也不会低头一分一寸。

他曾是云城的传奇，是人人敬畏的吴总，是他们口中的天神......

陆相思对他本该只有恨，可是，当这一刻他真正坠落凡尘，跪在她面前时，没有任何原由，她就是感觉，心脏都快碎掉了。

男人低沉的哭泣声愈加压制不住，垂下的脸庞不知是怎样的大雨滂沱。

“吴景沉.....”陆相思咬了咬牙，最终弯了弯膝盖，拉着他的手臂，颤抖道，“起来......”

他终于站了起来，却低着眸，不敢露出眸中的神情。

“抬头，看我。”陆相思拼命压住紊乱的气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吴景沉身体一颤，眸中荡起波澜，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

“啪！”

下一秒，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寒风中响起。

吴景沉视线白了两秒，他失神地望着地面，右脸如烈火灼烧，血液却仿佛一点一点冰封了起来，刺痛在全身蔓延。

而陆相思早已泪眼模糊，崩溃地重重吐出一字一句，“吴景沉，你这个混蛋！”

骂出这一句后，她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再也压制不住哭声，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吴景沉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怜惜却又小心地吻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思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巴掌，并不是打断了他们所有的纠葛，而是陆相思接受他赎罪的开始.......

所以，无论此时此刻陆相思如何打骂如何泪崩，他都不会再松手了。

“妈妈......”吴一遥被吓坏了，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看见陆相思像倾盆大雨般的哭泣。

在她的印象里，妈妈一直都是很坚强的妈妈。

陆相思想到女儿还在这，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推开了吴景沉。

她哽咽着抱起女儿，没再给吴景沉一个眼神，略过他往前走去。

吴一遥呆呆地看着吴景沉，无邪的眸子带着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望向他，而自己被妈妈抱着渐渐远去。

从未见过面的父女俩在这一刻视线交汇，皆是一番奇妙的心绪。

小丫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妈妈，小白鸭没拿走......”

陆相思停住脚步，在原地站定了几秒后，回过头，横眉瞪眼地朝还在盯着女儿发愣的吴景沉吼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回去了？”

这句话像在吴景沉耳边炸开一般，他瞳孔猛颤，整个人直直怔在了原地。

母女俩就这样盯着他，陆相思眉宇间已经染上烦躁，“到底走不走？”

吴景沉立马反应过来，刚抬脚走了没几步，又听见陆相思吼了一句，“把那个也拿走！”

他顿住脚步，回头一看，白鸭小拖车还在那里，他愣了愣，随即僵硬地捡起绳子，拉着小白鸭朝母女俩走去。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小丫头突然笑出了声，靠在陆相思肩上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

吴景沉清冷的面容瞬间染上了一抹尴尬的红，他不自然地眼神飞速瞄了一眼陆相思，然后又垂下了眸去。

“住哪？”陆相思没好气问道。

“......瑶山景苑。”

“怎么去？”

吴景沉眸中闪过一丝惊色，然后答道，“钟仁来接......”

陆相思不说话了，没答应也没拒绝，静静等着吴景沉的下文。

见她这副又气又娇的模样，吴景沉隐隐猜到了她的意思，便试探问道，“思思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走吧。”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陆相思就果断的答应了。

快到吴景沉和吴一遥一时都懵了，女人的心思真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