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修士们总会遇到这么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修仙？”

大多数的回答都是，为了行侠仗义，为了惩奸除恶，为了保护弱小。

这也往往是评判一个修士的标准。

孙挽湘的父亲，也就是孙氏的老家主孙清泽，是远近闻名的大修士，出身名门，修为高深，为人也正直善良，经常帮助乡邻，是孙氏子弟中的楷模，阜城百姓心中的圣人。

人们几乎把他奉为天人，他在同门弟子和百姓的心中的地位一路高升。

孙挽湘一直觉得他父亲活得太虚伪也太累。

他看不起一个连自己心爱的人处于弥留之际时，都没法放下尊严去陪伴着的人。

当初母亲病重，药石无医，那天她就剩最后几口气，只希望自己丈夫能陪着自己走完人生最后那几步，可突然有弟子来报，城西一人家里正闹鬼，来请孙氏仙师去驱邪。

阜城中本就有贴满城的驱邪符阵，在法阵内的邪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这件事交给门下弟子便好，可孙清泽二十多年来的赞誉中也养成了他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务必事事亲力亲为，以保不出差错。母亲求他不要走，他安慰母亲会尽快处理完赶回来，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而城西那家说闹鬼的，根本是在无病呻吟，不过是风吹乱了柳树梢，映在墙上好似鬼影，那家人正好做了亏心事，便非说是鬼，嚷嚷着找孙仙师驱邪，结果就是闹了个乌龙，换来一番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说辞。

母亲出殡那天，灵堂前只剩父子两人，孙清泽泣不成声，而孙挽湘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既然这么伤心，那你当时又为什么要走，母亲明明更需要你。”

孙清泽看着儿子，慢声道：“出了邪祟，为父作为本地仙门家主，自当前去处理。”

孙挽湘冷笑：“门中弟子们不能去处理吗，为何你一定要自己去？就为了一个树影？事事都是你亲自去，莫非门中的弟子都是摆设不成？”

“当时情况不明，万一是个难缠的……”孙清泽的辩解在儿子的质问下显得苍白无力。

孙挽湘打断了他父亲的话，道：“何为万一，儿子不明白，儿子只知道，修仙是为了能强大，强大到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而不是像奴隶一般被那些所谓弱者呼来喝去，还要毫无怨言，这样跟那些市侩的商贩又有多少区别，不过是商贩换来金钱财富，而您换来名誉地位，父亲，站得高是能望得远，可您还能下得来吗？”

这是孙氏父子关系破裂的第一步，也是门内弟子开始拉帮结派的第一步，由于父子生隙，流言也随之而来。

因为不知何时传起来的孙梓卿是孙清泽私生子的谣言，孙挽湘又与父亲大吵一架，质问起孙梓卿的身世，他查到了大伯当年并未婚娶，那这堂哥又是从何而来。

一再逼问下，孙清泽终于向儿子吐露实情，却原来当年大伯是有一位意中人，可那姑娘心里另有所属，跟情郎搞大了肚子，不料情郎是个负心汉，姑娘受了骗才道悔恨，苦苦哀求大伯相助，他大伯也是个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的性子，便将这个未婚先孕的脏名顶了下来。孙氏作为仙门世家祖辈清白，怎能容忍后辈子孙干这种丑事，也不肯认，大伯就带着姑娘在外生活，后来姑娘难产而死，大伯求着他爹帮忙抚养孩子，自己离开了，至今不知所踪。

孙挽湘听完只是冷嘲：“孙氏果然净出烂好人。”

说完便遭了平生第一道巴掌。

也就是从之后开始，孙梓卿也发现了堂弟的不对劲，他比起从前更加阴沉，尽管修行上不落于人下，却从不外出夜猎也不巡城。

那天看见堂弟从家主房里出来，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掌印，他急忙上前安慰，伸手查看他的伤，猛地却对上堂弟突然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眸中翻涌中着无数情绪，每一种都是他看不懂的，但莫名令他心悸，他始终记得这个眼神，以及堂弟握着他的手时那股几乎令他手骨粉碎的力道。

直到后来孙梓卿夜猎未归，说是与邪祟缠斗惜败，其实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少爷非要跟去看热闹，横插一脚，为了救人孙梓卿才会失利。

孙挽湘知道后便发了疯似的去找人，却一直不见结果，弟子们渐渐也接受了大师兄的不幸。

没有人知道，孙挽湘当时去找人的时候是发现了那个纨绔少爷，彼时他还活着，只是伤重躺着不能动，他叫孙挽湘救他，依旧是毫不客气的语气，孙挽湘没说话，在纨绔震惊的眼中一剑抹了他脖子。

阜城上空飘荡着浓浓黑雾，有个混沌的声音响起：“孙宗主，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弱者确实可悲，而更可悲的是他们弱得为所欲为，弱得理所应当，拿着别人的慷慨当成自己懦弱的资本，可笑！这种无用的东西就让我来帮你解决吧！风水轮流转，该让他们尝尝下场了！”

孙挽湘懒懒道：“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就好。”

“这个放心，事成之后不会忘记孙宗主您的成人之美！”

画中——

白迅磕磕巴巴解释了一通，他也只知道孙挽湘是让自己进到画中拖住他们，因为他要复活孙梓卿，此乃逆天之举，怕他俩坏事，才会交代自己拖延。

魏无羡道：“他也知道这是逆天之举？人都不知道在哪还妄想复活？”

白迅支吾着：“您不也是一样重生了吗……”

魏无羡给气笑了：“那能一样吗小兄弟？！老子这是别人献舍，献舍！跟夺舍不一样！且不说孙梓卿到底是死没死，就算死了他也不像是会夺舍那种人啊，再说献舍是要献舍者心甘情愿的，上哪去找这么个大傻逼愿意牺牲自己美好生活成全他人的？！”

白迅道：“我乐意的啊……”

“……”魏无羡气结，反手无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王一博在一旁啧啧摇头道：“这迷魂汤得下了几斤啊？”

魏无羡调整好心态，又道：“小兄弟我跟你说，就你家宗主现在这个状态，绝对不仅仅是要复活孙梓卿那么简单，不然搞那么大阵仗干什么，姑且当他只是为了复活孙梓卿，那这些傀儡的用处是什么？他告诉你了吗？”

“跟你说，邪魔外道方面的事我是老祖，听我的，我就没见过这种要用傀儡去复活死人的做法，你知道怎么出去就赶紧带我们出去，外面估计已经变天了。”

王一博也道：“对，你家宗主估计遇到骗子了，没准等会自己也得赔进去，你总不希望他出事吧？”

白迅吓得脸色煞白：“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