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王一博这番话如雷贯耳。

他慢慢站起来，看了眼殷沛，继续道：“你说他死于非命，而我恰恰觉得，这就是他的命。”

王一博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室外，云深不知处青山缭绕，静谧安然，他的视线没有聚焦，不知是在想什么，或者是透过青山在遥想什么。

他接着道：“他生不逢时，活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作为皇孙出世，生来便注定要背负起赵家的江山和未来，当年曹仲昆篡位逼宫，他也不过两三岁年纪，那时他还不知道那座高高的红色宫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离开了那座红色宫墙以后会发生什么。”

“后来长大了，满怀着一腔复国热血回到南朝，却发现南朝的那些达官贵人个个主张求和，安于现状，少年人的轻狂性子一上来，二话没说就跑上战场去了，接连夺回三座城池，想着干一番大作为的时候却被当头棒喝，身中透骨青。”

“所以啊，”他回过头来，似乎淡淡笑了，“为什么他宁愿去外边跑，当个江湖骗子，没钱去要饭，也不愿意回去当他的清闲王爷，是因为对他来说，那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只有一群千方百计要他命的笑面虎。”

“可他的心里从未放下南朝，也从未放弃复国，为了追求‘海天一色’的真相，那么多人聚到一起，盘根错节，有的身居庙堂有的远在江湖，死的死伤的伤。谢允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多余，相助四十八寨，永州护送明琛，诛杀文曲，最终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透骨青无解，可他在师父师叔的帮助下还是多活了十年之久，已经很长了，他本来也就不想当皇帝，赵渊乐意当就成全他好了，所以他才愿意回到南朝接受册封，临死之前再做会太子，而这时伪朝攻破城门，南朝生死存亡在即，赵家几代先辈打下的江山就要没落，你让他怎么逃？”

王一博往回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周翡几人，一一望去，道：“你们都知道的吧，王都收复的那天，世人有多高兴，那些百姓一个个冲上街奔走相告，有的大笑，有的大哭。数十年战乱，多少人无家可归，又有多少人有家不得归，战火熬死了很多人，而活着的人也已经两鬓斑白，或失了亲朋，或失了故友。”

“所谓‘河山生疮痍，生民多离散’，许许多多的前辈先烈为了天下太平前仆后继，谢允他身为赵氏皇族，一生的责任便在于此，命也是如此，所幸，他做到了。”

仙门修士们一直沉默着，他们没有这样的经历，亦不知那是怎样的一个乱世，未知全貌，难以置评，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是非在己，生死由命。

听王一博娓娓道来，周翡忽然能理解谢允当年的行事，那个整天满嘴骚话没皮没脸，身体跟装着空气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人，其实一直心怀天下大义，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他兀自地游荡在江湖，无所事事，看似在逃避，却从未远离，始终在为复国为天下奔走。

“相信天道酬勤，因果轮回，好人总会有好报的，”王一博默默看向周翡，“谢允他还没有死，他舍不得的，他拼搏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换来天下太平，自己都还没有好好享受呢，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死掉呢。”

“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所以睡着了，终有一天，他会再醒过来的。”

周翡默然，忽而道：“那我问你个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你不是他的事？”

“额，”王一博梗了下，没了刚才的淡然范，“这个嘛，就是之前在客栈你把刀架我脖子上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那把刀是熹微，不是望春山，是他送给你的。”

周翡面无表情：“哦。”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谢允的？”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啊？”

王一博心想，这么快？所以原来这层马甲一直没披上？

周翡继续道：“谢允他只会叫我阿翡，美人，水草精，从来不会像你这般正经地叫我周翡。”

“……”恕我叫不出口。

仙门百家：……？！

这又是什么惊天大爆料！美人？水草精？这确定不是在调侃吗？！含光君这后世不简单啊……

而蓝启仁本来因为谢允的身世经历而对他有所改观，结果听得这么一句，又差点气出内伤。

无言过后，王一博忽然又对周翡道：“王都收复，那边也算是能太平几年了，周女侠作为南刀传人，以后做事可就得多些掂量了。”

“……特别是出行在外，小心驾车，莫要摔出个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