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除夕,前朝后宫却弥散着一股子凝滞的厚重。
皇上喜怒无端,无论是朝臣还是嫔妃,皆惴惴不安、忐忑不宁。
乾隆已足足一月未踏入后宫半步,似是一心扑在政务上,不传唤嫔妃,也不翻绿头牌。
亥时,养心殿烛火通明。
李玉端上又一盏热茶,“皇上,快子时了,您注意着身子。”
自打皇上与嘉主儿起了争执,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然而即便如此,也未曾降罪,甚至封锁了消息,不让半点风言风语流出。
宫中最是会谄上欺下的地方,他原本还担心皇上冷落了嘉主儿,日后永寿宫怕是要过段苦日子了,正如先前的娴主儿。
可是没想到,皇上心里依旧念着嘉主儿,饶是现在这般,也不愿她受了亏待。
乾隆坐在桌案前,头也不抬,只是手里的书册久久未曾翻动过。
“皇上……”李玉抿了抿唇,终是道:“纵使嘉主儿有错,皇上何必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冷峻的双眼瞥向他,也不知道思索了些什么,沉声问道:“你以为,嘉妃错在何处?”
李玉低垂着头,瞳孔猛地放大。
看似简短的一个问题,却稍有不慎就可能人头落地。
少时,他谨慎道:“奴才愚笨,知之又甚少,只是皇上所问,奴才不敢不说……奴才以为,嘉主儿错在不该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乾隆冷冷勾起唇角,“朕看,她对朕的宠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奴才愚钝。”李玉顿了顿,继续道:“奴才只是想着嘉主儿胆子忒大了,若非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怎敢和皇上起争执。”
偌大的寝殿沉静了下来,甚至得以听见烛火跳动的滋滋声,以及窗外呼啸的风。
乾隆神色有些空洞,只是眉头还下意识紧蹙着。
“你说的对。”他突然出声道,“玉妍本可以瞒朕一辈子,可是她没有。只是她嘴里总是挂着永珹,又说什么不愿受人摆布。是朕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没有细细思量这些话……她骗了朕,她不是不能再欺瞒下去,而是不想。”
李玉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他不明白嘉主儿故意演这一回是为了什么,但好在总归是成功了。
“李玉,摆驾!朕要去永寿宫!”乾隆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英俊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更显英姿勃发。
“皇上……”李玉连忙后退了几步拦住他,“皇上,已经子时了,嘉主儿怕是睡了,皇上不若明天再去?”
看着幽深的夜色,乾隆愣了愣,“已经这么晚了?”
他心里记挂着玉妍,记挂着她说的那些话,时间的流逝在他眼里不过是转瞬之间。
“是,明日还要早朝,皇上先歇息吧。”李玉劝道。
乾隆双手背在身后,瞳孔中暖黄的烛光宛若星辰,“不过一次纷争,朕与嘉妃之间就浪费了诸多时光……人又有多少时辰能随意挥毫。”
待他想明白时,才恍然发觉,两人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面了。
在这段日子中,玉妍是否也和他一样,茶饭不思、日夜不寐,想到这,乾隆心中多了几分欣喜与担忧。
欣喜于,玉妍对他的情意;担忧于,玉妍的身体。
不过,现实是,金玉妍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现在正是猫冬的好时候,甚至可能还圆润了些。
只是这一切,乾隆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