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27

审讯室。

余玥手指轻点着桌面，“姓名。”

“陈秋雯。”

“年龄。”

“三十二岁。”

杜城看着手里的身份证，“你原名叫周云意，陈秋雯是化名。”

周云意点了点头，神色里还带着些惊恐和绝望。

“为什么杀你了你丈夫赵明哲？”杜城直直地盯着她道。

“因为我不想死。”周云意双眸带着水色，哽咽道。

她掀起自己衬衫的长袖，露出了一道又一道惊心动魄的伤痕，甚至多处都是缝针后留下的狰狞似蜈蚣攀爬的伤疤。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右手臂上，大片的烧伤。

“这都是他打的。”

周云意神色虽然带着些许惊怕，但是语气却很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与赵明哲结婚没多久，男人就露出了凶狠的兽相。

从一开始的扇耳光，到后来拿东西砸……

她不想死，所以找机会砸晕了赵明哲，逃离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北江。

“我扔掉了旧的手机，也不敢和任何人联系，我以为在这个新的城市里面，用这个新的名字，可以有新的人生……但是四年了，他还是来了，他还是找来了……”周云意颤抖着身体道。

余玥看着她后怕的眼神，缓声道：“他找到你，是想抓你回去，还是真的想杀了你。”

“他真的想杀了我！”

赵明哲伪装快递员骗过了周云意。

在她打开门的瞬间，迎来的就是暴力与死亡。

赵明哲还未进门就已经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将她摁倒在桌上。

强烈的窒息感，甚至差点让她晕厥过去。

迫于无奈，周云意只能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果刀，一刀插进了赵明哲的腹部。

可是赵明哲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周云意张皇失措之下刺下了第二刀，换来的却是赵明哲拼尽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

于是，第三刀插进了心脏。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冷静下来……报警……”周云意颤抖得厉害，“但是他已经死了！已经被我杀死了……”

周云意崩溃地哭出声，又缓缓抬起头，“警察同志，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吗？”

她脸上挂着泪痕，嘴唇、下巴肉眼可见地颤栗着，看着格外凄楚。

……

以周云意的描述，她的行为的确是正当防卫。

但是按照流程来说，涉及刑事案件的尸体都是要做尸检的。

尸检后如果没疑点没问题，家属就可以签字，这个案件也就可以移交法院审判了。

现在差的，就是移交法院前的最后一步了。

杜城吩咐好后续的事情，就接到了来自张局的任务——

“喂，张局。”

“爆炸案的资料我整理好了。”

“行，现在给您拿过去。”

好巧不巧李涵在这时又走了过来。

“城队，外面来了个女的，说是死者家属，坚决拒绝解剖。”

余玥本来都打算回406了，听了李涵的话又倒了回来。

“你去交资料吧，我去看看。”余玥看向杜城道。

“我和你一起去。”原本还在指导警员的沈翊突然出声。

余玥点点头，“行。”

何溶月将赵明哲的尸体，从遗体冷藏柜中拉了出来。

她掀起遮盖全身的白布，露出死者的脸部，方便家属辨认。

赵明哲的家属是一个年轻女人，一头棕色的长直发，留着齐刘海。

当何溶月将白布掀开的那一刹那，女人就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回避着不愿看。

大约是接受不了死者的突然离世。

“陆婷女士。”何溶月看向她，“您认清了吗？”

陆婷垂眸点了点头，“是他，是赵明哲。”

何溶月将死者又推回了冷藏柜。

“什么时候能领走尸体去火化？”陆婷看向余玥问道。

“抱歉，赵明哲的死涉及到刑事案件，根据法律规定，必须要对尸体进行解剖。”

余玥知道有些家属对于解剖这件事情非常厌恶。

自己的亲人爱人都已经离世了，死后还要开胸剖腹，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迷信一点的，更是会觉得开胸剖腹影响下辈子投胎，简直恨不得打死法医。

“他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能好好地走吗？”陆婷有气无力道。

赵明哲的死，像是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没有精力再和其他人说话。

沈翊眸色沉沉地看着她，“请问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陆婷转头看向沈翊，死气沉沉道：“我是他女朋友。”

听到陆婷的回答，余玥微微皱眉。

她原以为是个兄妹姐弟之类的关系，没想到是女朋友。

别说这次解剖不需要家属同意，就算需要家属同意，作为女朋友也没有这项权利的。

更何况赵明哲将妻子周云意打的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身为女朋友的陆婷，真的能逃脱男人的魔爪吗？

余玥不禁在心中考量到。

沈翊：“那他的直系亲属在哪里？”

“在这儿。”陆婷抬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陆婷女士。”余玥轻声叹了口气，“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死者死因涉及刑事案件，按照我国法律规定，是必须尸检的，这是我们的责任。”

如果是寻常意外身亡，尸检是需要征得家属同意。

但是如果牵扯到刑事案件，无论家属同不同意，他们都必须解剖进行尸检，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是对人民负责的义务。

“你难道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吗？”沈翊开口道。

余玥瞥了眼沈翊。

现在的沈翊和刚入警局的他有些不同。

现在的他带着锋芒，有时候的问话比她还要直接锐利。

或许这才是沈翊真实的性格。

避无可避的陆婷抬眸看向他——

“是被他老婆周云意杀了，对吧？那天他从家里离开……我知道他去找周云意了，他一直没回来，我就担心会出事……没想到，会这样……”

沈翊眸色生冷，“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找周云意？”

“因为一张照片。”陆婷将手机对向他。

手机里的照片，是周云意的一张自拍。

照片中夜幕低垂，短发女人看着镜头。

画面里只有周云意的上半身，人在整张照片中的占比大约有三分之一。

而她身后是一座巍峨的大楼，是北江的地标之一丰茂大厦。

……

夜，待客室。

余玥和陆婷坐在长沙发上。

沈翊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是单身。”陆婷垂眸道，“但是一年多以前，有一次我收拾家的时候，在一本旧杂志里，翻到了他和他老婆的合照，照片的背面还写着结婚纪念日留念。”

“我当时气坏了，我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但是他大发雷霆！他警告我以后都不许再提这个女人。”

陆婷小幅度摇着头，像是颤抖。

她虽然眯着眼睛，看不清神色，但是余玥从她紧绷的面部肌肉上可以直观感受到，陆婷当下很紧张，很害怕，还有丝丝厌恶。

“他那个时候的眼神，还有他的表情，恐怖到我现在都还记得。”

“他打了你吗？”余玥看向她。

陆婷顿了顿，低声道：“没有……”

沈翊：“那赵明哲是怎么找到她的？”

“不是她，是我。”陆婷自责道，“三个月前，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名没分的。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我要找到周云意，我希望她能和赵明哲离婚。”

陆婷从网络上找到了周云意的踪迹，也就是那一张自拍照。

但是周云意的自拍照也被赵明哲发现了，更是从照片中周云意瞳孔里反射的丰茂大厦，推测出了周云意如今的位置。

“他那个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我知道他去找周云意了。我真后悔！如果不是我非要找周云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

问完相关信息，沈翊和余玥正要送陆婷离开，却迎面碰上了从审讯室出来的周云意。

陆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而周云意目不斜视地跟着女警离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陆婷突然轻声道：“对不起。”

周云意像是没有听见似的，靠着手铐径直离开，没有任何反应。

对一个杀害自己孩子父亲的人说对不起？

余玥低头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三人出了警局，周围一片寂静。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街上都没几个人。

“你现在住哪里，我有车，我送你过去吧。”余玥看向陆婷，“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你还怀着孕。”

陆婷疲倦地笑了笑，“没事，酒店就在附近，我想自己走走。”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好大一声动静。

余玥听声音就知道估计是自行车或者电动车倒了，啪啦哗啦的。

然而陆婷却被吓了一大跳，是真的被吓跳了起来，几乎下意识转向声音的来源，判断自己安不安全。

余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想叹气，却又憋回了心里。

陆婷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懵，转了两圈才找了方向，安下了心神。

“余警官、沈警官，你们先回去吧，谢谢啊。”

“路上注意安全。”余玥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