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灭灵箭。
邝露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再听到这个熟悉的物件名字了，听月下仙人说，若不是缘机仙子赶到的及时，锦觅就要在灭灵箭下灰飞烟灭了。数日下来，路遇水神都见他一脸沉重严肃，丝毫没了素日里来温和近人的模样。
灭灵箭，然后就是……洞庭君。
果不其然，受水神之托在省经阁在查阅典籍的时候，再一次寻到了簌离的画像。她再一次，陪着他踏入了这个承载他千百年痛苦的地方。
礁石与游鱼，同水声一起唤醒如同蒙尘明珠般的记忆，顿然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引的他的额角都隐隐发痛，如同身坠寒渊、沸水灼心。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儿，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头，刀刃锋利削下的应龙的犄角。
还有生生剜去的逆鳞。
海底闷沉的水声几乎要压破法术的咒语将他整个人吞噬进旋涡之中，身体叫嚣着痛苦与逃离。他颤抖、闷气，几乎要眩晕。逆光之中，是他所遭受的不公、轻视、痛苦，是他被逼无奈的退步、隐遁锋芒。
是他罪恶一生的起源。
邝露伸出手去，触碰他掌心。他的掌心冰冷到使邝露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不管不顾的用也并不温暖的手掌包住他的。
他浑身上下一定都是冷的，可是邝露知道，心冷之人，如何又顾得上身冷。
润玉似乎猛然从回忆中脱身，他紧紧地反握住了邝露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此刻唯一的温暖。
大殿的门发出闷沉而刺耳悠长的声音，彦佑一身青衣，笑着对着殿下二人开口：“大殿，终于等到你了。”
洞内翘翼飞檐，湖水沿石壁直流而下，异光映下，光怪陆离。石帘、石幔、石海花相互交错，参差峥嵘。气象万千。
润玉只觉寒意刺骨。
即达尽头，邝露与彦佑了然相视纷纷退下。那些黑暗的往事，她更愿待他想说之时再知晓。
邝露同彦佑一起退出了殿内，坐在了台阶上。
“干娘若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女子相伴在大殿身边，定然会很欢喜的。”
邝露有些出神的望着头顶舞动的游鱼：“守候殿下，已然成了我习以为常的事情。”
“有一句破格的话我要同你说，还请蛇仙转告洞庭君，”邝露幻化出一片海棠花瓣递在彦佑手中，“愿洞庭君岁岁顺昌，不被世事所扰。”
殿门大开，白衣似雪，青丝如墨。他一步步踏下台阶，宛若折灵。邝露无声的跟上他在湖水摆动中维艰的步伐，一滴泪落在她的脸颊。
那是润玉的泪。
红飘摇，白游离。他的身影与洞庭愈远一步，就越多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在簌离的心上多一道伤口，母子缘浅，却连心连体。
“殿下不必…”
润玉的怀抱生生的截断了她即将出口的劝慰，他的碎发柔软的钻入邝露的衣领，冰冷的下颚微微的触碰到她的脖颈。邝露愣在原地，良久，她伸出手去，无声的环住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压抑痛苦而颤抖的声音，诉说千千结，桩桩件件，如显眼前。
他忽的挣脱怀抱，扶住邝露的肩膀，邝露茫然的对上润玉的双眸，脸庞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还未干，顿然就让润玉的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复而握住了她柔软温暖的手。
“兴许，兴许不是她抛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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