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倦词7

　　“上官婉儿？”皇上轻唤一声。

　　“啊！我蓦然回过神来，连忙跪下请罪：“臣女有罪，请皇上责罚。”

　　“哦?”昭仪偏头看我。“你，何罪之有？”

　　我面不改色：“谢皇上宽恕。”

　　皇上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她突然笑了一下道：“刚刚是想起了那个人吧 。”

　　我低头看着茶杯里泡开的龙井茶在热水中翻滚，挣扎：“是，皇上。”

　　“你，恨他吗？”

　　“皇上！”我猛然抬头。

　　“恨吗？”皇上并未有其他反应，只是平静重复道。

　　“敢问皇上，为何生恨？”我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擦茶杯，轻声反问道。

　　“因，他没来救你。”皇上的手指在我的余光中来回闪过。

　　“人各有命。他早一个时辰来，或者那私兵晚一个时辰来，那或许，臣妾就不会坐在这里，不会为皇上排忧解难了。但，现在臣女在这里，就说明，这是臣女的命，是老天爷安排的，臣女没法抗拒，只能顺从。”说到这，我顿了下，抿了口茶，接着道：“况且，臣女现在，知足。”

　　“呵呵，真是有趣。”皇上笑起来，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艳几分。

　　她打个手势，让婢女把窗户打开点。现在是春季，风还是会有些冷。冷风直直地吹过来，我哆嗦一下，旁边的婢女十分有眼力架，连忙把外袍给我批好。

　　皇上抬头，视线落在那木质的横梁上，道：“真真是天意如剑。这一对有情人，一个成了朕的贤德宰相，另一个嘛。”昭仪收回视线，转头看我：“竟是被判了除名青史呢。”

　　“什么?！”我一下没控制住，竟是直接冲着皇上叫了出来。

　　“大胆！竟敢与娘娘这样讲话，我看你是活腻了!”皇上看着我，没发声。只是她身后的婢女不干了，呵斥我道。

　　“诶，”皇上明明对着身后的婢女说话，目光却直视着我，未离开分毫。“上官姑娘只是过度吃惊没把握好情绪罢了，你凑什么热闹?”

　　皇上隔着一张桌子，附身向我靠来：“上官婉儿，你说，你到底，有多爱他啊。”

　　我不搭她的话，只是低下头去：“皇上，为何，若温会青史除名？”

　　皇上收回身子，又坐得端正，却也不回答我，只是一双如葱白般的玉手捧起了茶杯，杯盖轻轻摩擦着杯沿。她的背后传来模糊的白梅清香。我乍然想起刚刚婢女在看到我望着这一株株白梅出神时对我说的话：

　　“上官姑娘，知道吗，这宫里的白梅是整个大唐香的白梅了，就因为先帝的一个妃子喜爱白梅，所以啊，先帝为了讨她的开心，就命人寻来最香的白梅，并植满整个她住的皇宫。

　　“你若是喜欢，明个我就给你用着白梅做个香囊。不过，现在已是春季，白梅都快凋落了，香气也都淡了不少。你不晓得哦，白梅刚刚绽放的时候，那是多么的香…”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一直。

　　她笑得真灿烂啊，灿烂的就像那刚刚绽放的白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抬手打断她：“我知道。”

　　看她怔愣的样子，我又重复一遍：“我知道，刚刚绽放的白梅，是多么香。”

　　走了好远，才听到那小丫鬟喊我：“那，上官姑娘，香囊你还要不要啊？上官姑娘！”我装作没听见，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耳房。

　　耳房的布局像极了我在上官府时的房间，打开窗，外面也正对着一株白梅。

　　我回过神来，起身，一点一点的跪下，垂着头，泪水在眼中打转，愣是没落下来，声音听不出半点哽咽：“谢皇上大恩大德，求您告诉臣女……”话没说完，竟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晕倒前一秒，皇上的笑容在我的视线里定格。

　　“是我啊，上官姑娘。”皇上的声音似乎从仙界传来。

　　我竟是在皇上以前的床榻上醒来。

　　“姑娘，你醒了。”是那个要给我做香囊的小婢女。

　　“嗯，”我应了一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头有些浑浑噩噩的，还有些疼。“现在是什么时侯了？”

　　“姑娘，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你昏倒的时候，皇上嘱咐我们，把你留在皇上以前的寝宫。平民们住的行宫没有下人。您是皇上的客人，万一在行宫出了点什么事，那真是怠慢了您。”看似关心，实则毫无感情的话语从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婢女嘴里吐出。我自嘲地笑了笑，这宫里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明明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宫女，今儿个，竟是毫无人气儿可言。我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她行了个礼，退下了。

　　我想从塌上下来。可刚一动，头竟像是有人拉着脑中的弦，一丝一丝的剧痛随着颈子蔓延至全身。我暗地呲牙，好一个武则天，一年前屠我上官一族，一年后...竟是给我下药！

　　不过...下药的目的呢？

　　我忍着头痛下塌，意料之中的脚下一软，跌在床下的软垫上。

　　那小宫女连忙跑过来扶我，被我发了狠的一把推开：“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