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光明朗,风和日丽。
青囊昨宿没睡好,今早起得略晚了些,许是昨夜吹了风,又有心事,才转好些的身子又不大利落起来,也没什么精神,好在日子清平无事,索性先抛开诸事不想,命冬赋在院子里摆了琴案,闲来弹琴以宁心绪。
琴棋书画,乃上京贵女必习之技。这四样里,青囊属画艺最佳,棋书次之,琴技只是平平,不过聊以自娱,倒也足够。
许久未碰琴,青囊先勾了勾弦丝,试罢音,信手抚了一曲。
冬赋在旁奉茶,陪她说话解闷。
冬赋姑娘这是弹的什么曲子?奴婢虽然粗笨些,可听着,也觉得是天籁之音,真是养心。
这话不免有些恭维的味道,青囊笑了笑,一面慢慢弹拨着,一面缓声答道:
独孤青囊菩提心。
知道她不懂这些,青囊细细解释了几句:
独孤青囊菩提洗净铅华梦,世间万象本为空。这是有名的养心之曲。
她说着,微微闭上眼,手下轻揉慢捻,散音徐徐回荡,点缀缕缕泛音,伴随着低吟,低缓而缥缈。
青囊低喃:
独孤青囊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昔于菩提树下,佛祖修成,故此曲极富佛家气象。氤氲袅袅间,清净入耳,进而静心、宁神。
菩提之心,已然盛放清雅之莲。
一曲才弹了半阕,难得一份清静,终免不了尘世繁扰。
独孤青囊你说什么?
曲未尽而中止,琴弦微震,险些震伤了青囊手指。
青囊捻了捻指,推开琴,抚袖起身,凝眉看着那伏身行礼的侍女。
独孤青囊伽罗怎么了?她去找了陇西郡公?她一个人私自去拜见的?连夏歌也没带?
“是。”
听那侍女细细道来,虽不知伽罗如此堪称冒昧地私自拜见陇西郡公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所为何事,青囊也自然晓得。
知道了大致情况,青囊微颔首,挥手令她退下了。
她重在琴案前拂衣坐下,指尖轻勾了下弦,很清灵的一声响。
她这个小妹妹啊……
青囊揉了揉额,似叹息之意。
冬赋观其色,慰语道:
冬赋姑娘不必忧心,四姑娘年幼,又稚子心性,突闻婚约,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常事,但四姑娘冰雪聪明,待日子长了,她自然会明白老爷和姑娘的一片苦心。
青囊却笑:
独孤青囊我有什么苦心?不过是,父母之命,阿爹既已挑好了人,我就也帮着劝着些,也让她好接受些,好让她自己舒服些罢了,毕竟,再难接受再不舒服,总归……难得改了。
说到最后一句,青囊眼神一黯,声音都轻了。
冬赋低头默默。
独孤青囊罢了。
青囊挑着琴丝,眉眼低垂。
独孤青囊她去了便去了,去这一趟也好,那陇西郡公最是善于言辞,眼下瞧着两家又是结定了亲,她去这一趟,指不定还要给人把心思说转寰了也不定。
青囊说罢,仍又弹起那未完的一曲了。
最后一个音落定,青囊闭目,微微叹了一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
独孤青囊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