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青囊与宇文护相识于惊鸿舞罢时那一段翩翩扬落的水袖衣摆。
青衣袖如云,宛转之间,袖中一柄清灵的小剑,轻灵无声,就抵在了他咽处。
哥舒主上!
哥舒惊声的一声长啸之间,长剑霍然出鞘。
宇文护伸出去扶她的手顿在了空中。
半空里停一停,拈起了独孤青囊发间一片干枯的落花,轻轻放在那清冷而坚硬的剑锋上。
银白的剑,落红的花。
白与红。像很多年前的大悲寺,满目莲叶何田田,白裘少年,胭脂红衣,佳人含笑,一舞惊鸿。
莲叶风里田田荷,金风玉露初相逢。惊鸿一舞座光辉,一见卿卿。
一见青囊,误了终身。
所谓元家千金前朝郡主,怎样金尊玉贵的尊荣,宇文护都是舍了。他只要独孤青囊。
要这个初相识时穿着胭脂一般的红衣在他面前跳了一场惊鸿舞的姑娘。
要她做他的妻,他的皇后。他君临天下的身侧,唯一能与他并肩携手的、凤仪天下的后。
独孤天下的预言,终将是他身旁闺名青囊的独孤皇后。
可是。可是!
宇文护蓦然握住了剑锋。
哥舒主上!
宇文护退下。
鲜血一滴一滴地渲染于锦衣袍袖,袍边滚金,京城最好的绣娘,上好的金丝,绣出哑光的蟒纹。蟒有四爪,只差这最后的一道,便是龙腾九霄。
宇文护凝着眉目,慢慢竟舒出一抹笑来,寒素莫名。终于却不曾见到一丝冰蓝的颜彩。
宇文护青囊啊。
他笑看着她,似悲似喜,似了无情绪。
#宇文护你想杀了我吗?
世间再没有更残忍的言语。世间也再没有有情人刀戈相向的至此残忍。
独孤青囊阿护……
独孤青囊颤抖的唇冰凉而苍白,喃喃无言。
她十四岁那年遇见的少年,她的阿护。最好的年华,最好的郎君。执她之手笑与她说龙凤和鸣白头偕老的男子。
是她的心上人。
独孤青囊阿护。不,……不要逼我……
独孤般若青囊!
独孤青囊怔愣地望向独孤般若。
百年独孤氏最雍容高贵的长女,这强硬了半辈子的女人隔着落雪与她遥遥相望,脸色苍白而凄楚。
她的阿姐,她的独孤家。阿爹,伽罗,还有独孤曼陀……
独孤青囊不要逼我……
独孤青囊的掌心一片斑驳的血,五指纤利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这一双独孤家近二十年的锦衣玉食才娇养出的,王侯千金的纤纤柔荑,也是情浓时执手相看称赞的指如削葱根。
珠玉般一颗颗的眼泪扑簌而下,泪盈于睫时晶莹的光里映出宇文护沉肆的笑。
#宇文护青囊。是你在逼我。
是她在逼他吗?她的心上人,他要君临天下;她的长姐,她要独孤天下。
天下。天下。天下!百转千回劫,最难是成全。
独孤青囊黯淡地笑。看剑光雪亮,剑锋偏离心脏三寸。
想起那一年,谁家女儿娇,娉袅十四余,豆蔻梢头好年华,遇见那个少年。
大悲寺里有国僧之高名的大师为她解签,解的是姻缘签,梵音袅袅,檀香袅袅,平缓的言语如同佛偈。
老和尚捻着佛串的珠子一颗颗地转,一声声的法号平静地宣:百转千回劫,最难是成全。
独孤青囊闭上眼。
剑锋偏转。
反手一剑。
最难是成全。她成全不了他们。
她确实成全不了任何人。
那便且容了她自私任性一回。姑且成全了她自己。
也许这便是对他人最好的成全。
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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