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里春

菁华院的灯长明不灭。

从皇宫跪的浑身冰凉回来，独孤青囊枯坐了一晌。

直到夜色深沉，吞没了所有的光亮，星芒琐碎，明月苍白，映不亮夜幕，也映不亮青囊心底的阴霾，而那大雪纷飞，却将她的心都寒凝成了冰。

独孤青囊冬赋。

沉沉的，轻轻的，一声如烟，像沉梦未醒的昏茫时刻的呓语，透出斥之不退的深重与疲惫。

冬赋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眉顺眼。

冬赋姑娘。

独孤青囊的眉眼孱弱，唇色却殷红异常，一旁案上雪白的丝帕上斑斑血迹。

她的眼眸清寒而又盈满了浮冰，冷的透不出一丝柔色暖意。

望着伏地的侍女，眼角犹沾泪痕，唇线绷紧，一字一顿，寒气四溢，嘶哑不成调。

独孤青囊冬赋。

冬赋奴婢在。

独孤青囊轻轻缓缓地勾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独孤青囊为我描个眉吧。

#冬赋是。

轻描眉黛，淡点绛唇，一抹胭红晕开香腮。

绾长发，满头青丝堆云髻，雾鬓风鬟，插上一支雕花白玉簪，换上那一袭尘封多年的胭脂色长裙。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独孤青囊少年时曾在两国朝会上跳过一支惊鸿舞，霓裳落时不仅折服了使臣，更是倾倒上京无数名门公子。

她生的颜色无双，却一素不重颜色，青衣素裹，不点珠玉，也是冠盖满京华的第一美人，而今华服点妆，更是姿仪绝代。

冰玉般清冷无瑕的柔荑轻轻抚过脸庞，独孤青囊眼神死寂地望着镜子，轻轻地笑。

独孤青囊冬赋，我美吗？

#冬赋姑娘之姿，倾动京华。

独孤青囊那就好。

独孤青囊站起身来，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

独孤青囊备车，去，太师府。

她声音喑哑地藏下了所有伤痛。

一一

独孤青囊站在太师府前的雪地里，华裙迤逦，裙摆滟滟如天边最明丽的一抹晚霞，艳美得即将逝去。

宇文护撑着伞从雪地里走来。

独孤青囊抓住他的袍袖，泪盈于睫，软语哀求，温言凄凄。

独孤青囊阿护，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伽罗。

宇文护坚冰般的心都被她哭软成了最温柔的春水，咽下嘴边的话，动作轻柔地拥住她。

宇文护外面雪大，你身子不好，进去再说吧。

独孤青囊定定看他一眼，倏地笑开，冰冷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地放进他温热的掌心里，逶迤的裙摆曳过冰冷的台阶，覆满了霜雪。

宇文护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宇文护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独孤青囊去接，却一个轻颤，掀翻了杯盏，将她胭脂色的袖摆染得更加艳丽。

宇文护一惊，伸手就要掀开她长袖检查伤势。

独孤青囊却反手扣住他的，轻柔而低沉的声音带着泠泠婉转风情。

独孤青囊阿护。

宇文护眼神微动，带笑的唇渐渐绷直成了线，轻叹一口气。

宇文护青囊，直说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独孤青囊出兵。

独孤青囊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眼底急切烫灼。

独孤青囊出兵攻打皇宫。现如今阿姐手上有三千兵，再加上你的，我阿爹那边的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管，我们会赢的。到时候只要救出了伽罗，天下就是你的，你我亦不必再管婚约，大可长相厮守。

宇文护闭了闭眼，对她说不出重话，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于理，阐明利害来说服她。

宇文护青囊，你要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独孤青囊够了！

独孤青囊打断了他的话，眼尾暗红。

独孤青囊你只要告诉我，出兵，还是不出？

宇文护沉默地望进她渴盼的眼，垂眉，缓缓摇头。

独孤青囊眼中最后的火光熄灭了。

她神情怔忪，忽然就失了力气，踉跄着往后跌去。

宇文护青囊！

宇文护连忙去扶她，独孤青囊咬了咬舌尖，松了力，顺势跌入他怀中。

宇文护青囊？

独孤青囊嘘。

独孤青囊纤白如玉的食指轻抵住宇文护的唇，声音曼丽。

独孤青囊不要说话，听我说。

她伸手去解衣带，腰封，外衫，一件件落地，直到只剩下一层里衣，也是胭脂色的红。

独孤青囊踮着脚去吻他，唇瓣柔软如云锦缎。

独孤青囊我记得你说我穿素衣很美，但又想看我穿艳一些的颜色，今日我一身红衣盛装而来，恰似嫁衣如火，也如那年初见，红装飒爽，如今这般，可能出兵？

宇文护定定盯着她，闭着眼轻缓笑出了声，一把抱起了她，往床榻而去。

宇文护青囊啊，你就仗着我爱你，我就永远都拒绝不了你。

独孤青囊感受到肩头濡湿，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只轻轻颤抖着眼睫垂下了双眸，伸手扯下了纱慢。

雪色的刺花帐幔逶迤一地，衣衫满地零落。

床幔隐约之内，人影交叠，风光旖旎，春意浓，郁满室。

独孤青囊听见宇文护在她耳边轻声诉说，一声声低沉浅唤。

宇文护青囊，青囊。

她轻轻闭上了眼。

屋外霜寒雪重。

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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