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却无穷。”

那是我好多年前读的一本书了，久到我记不清书名，记不清我在第几页标注了颗红色的星星。我只记得那是出于莎士比亚之手，只记得那是和那位在我短暂一生中最深爱过的先生一同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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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梦见田柾国了。

在我对他贫瘠又丰富的记忆长河之中，我记得梦到他的时候我没有一次会是像一个普通的心满意足苏醒一般安然无恙。

我会像在黑夜里睡在墙头尖叫的猫，我会像被街头巷尾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恶作剧用石头打碎后支离破碎的晶莹玻璃碎体，我会像惊涛骇浪中一艘要被吞噬的船，我也会像一本破旧被人们绞尽脑汁后嚼黄了书页汲取了我唯一拥有的财富知识后抛弃的书。

在我梦里的田柾国，他可以穿着卷起裤脚的背带裤捧着大捧的鲜花笑颜相对，他也可以举着相机用胶卷抓下那时与他形同陌路的我，他也可以站在擂台上轻而易举就要了对手卑贱廉价的命。

我记得在伦敦的每一个夜晚，不只有金发碧眼的早退高中生室友，不只有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不只有愚笨却被赋予特色荣称的大本钟，不只有我总是无法融入英国本地一嘴笨拙蹩脚的英语。

还有围着围巾穿着毛绒大衣抽着劣质香烟的他，我说过田柾国真的好不适合抽烟，他也不适合打拳。因为他不会用那双动辄暴戾的拳头挥向我，他总是温柔的，会展开，落在我落了雪花氤氲的发丝，落在我冻红的耳尖，落在我饱满苍白的唇上，落在我藏在毛衣下纹的那朵玫瑰花。

只是最近他不会再在梦里亲吻我为了他哭得红肿的眼睛了。他变得血腥，变得伤痕累累，变得成为了我最恐惧的他。

他似乎也对于无法再心安理得拥抱我的事一清二楚。他迈不进我颤抖着双手打开的那扇门，他抬不起手再摸摸我全然消瘦的脸颊，可他却自私地不愿心甘情愿离开我。他说他远远看着我就好，一会儿也好。

他不是免费出现在这里的，他需要我被践踏后体无完肤的爱，他需要我那一文不值的勇气。

时间快到了，我问他。

邢怨“田柾国，你还爱我吗。”

他只用那双即使在被金钱欲望堆砌搭建的轻轻一脚就会飞溅起满身的滚烫血液名为奴隶游戏的擂台上生存多年也依旧像只森林中不谙世事的鹿一般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在推开我。逼往穷途末路的冰岛之上，他用情至深的漂亮眼睛也是推波助澜的海浪，吹动我这片瘦弱贫乏的舟。

田柾国“邢怨，别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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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浸泡着金钱搅动着他，他背负了一堆无法偿还的债，他掠夺了一手见不得光的胜，他沾染了一身恣睢卑鄙的毒。

他说，如果重来，他真的好希望可以早点遇见我。或许他会扔下束缚着他无法前进的孤魂野鬼，或许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或许他会至死不渝地爱着我。

当我来到伦敦的第十年，我再也梦不到他了。我只会记得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曾有一个人蹙紧眉头亲吻我胸前那朵悄悄绽放的黑色玫瑰。汗水与泪浑然一体，是编织长达十年属于他与我的最终界限的透明晶体。易碎又坚固。

属于他的最后一场梦，是火车前往爱丁堡的最后一站，是我在伦敦看的最后一场雪。

他让我别再回来。我说我会带着那场伟大又荒唐的爱，踏上无法弥补的遗憾尘埃。

³

景江“她是个孩子，我也是个孩子，这个临海的王国里，我们的爱以超越爱的爱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