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可是一个大明君，可是他已经迟暮，对朝中的事力不从心。儿子们也是明争暗斗，整个祁国暗波汹涌，民不聊生，国力衰退。
秦国趁机发兵，一月破三城。齐国的将士死伤无数，征兵的最低年龄已经到了十二岁，最高年龄上了四十。
阿花隔壁家的阿白年过十五，过了年就要去军队了。
阿白随手摘下一朵小花，别在阿花头上。
“我听爹说，上阵杀敌有军功，军功可以换很多东西，等我回来，一定要换一朵大大的牡丹花给你。”
阿花摸了摸头上的花，情窦初开，脸上的欢喜掩都掩不住，调侃：“你会杀敌吗？别到时候吓得腿软。”
“哼，你可别小瞧我，我去年年底的时候还帮我爹杀鸡了。”阿白得意洋洋：“怎么样？你没杀过鸡吧？”
阿花翻了个大白眼：“杀鸡那是姑娘做的事情吗？要是我是男儿，我家的鸡说不定都是我杀的。”
“你就吹吧，昨天被虫子吓得哭了一个下午的人是谁？”阿白感觉好笑，想起昨天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可把他心疼坏了。
阿花沉了脸，咬牙切齿：“白狗蛋——那虫子是不是你放的？”
“冤枉啊冤枉！那虫子是你妹妹放的，不关我的事啊！”阿白看见阿花脸色一沉，立刻撒开丫子，不要命的跑。
阿花彪悍的在后面追，磨牙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阿白听见，他惊了一身冷汗。
“阿花——阿花，你，你不会想，想吃了我吧？”
“恭喜你，答对了！”阿花阴险一笑，咬牙提速。
“阿白，回来吃饭了——”
粗壮的男声传入耳：“阿花要不要一起来吃？”
“好了吃饭了。”阿白停下，转过身举手投降。
阿花拿着树枝，以枝为剑，指着阿白，冷笑：“吃什么饭啊，吃你就行了。”
阿白立刻跑回家：“阿爹，阿花要吃了我，我好怕啊！”
后面的阿花笑开了花。
白家的男眷都参军了，阿花爹和阿花大哥也一起去了，家里只剩下阿花弟一个男眷。
陆陆续续的有人送来村里参军男眷的尸体，阿花家的爹和大哥的尸体前不久就送来了。没钱办丧事，私下里裹草皮，悄悄埋了。
死别的伤感弥漫整个村庄，村里的气氛压抑沉重，狗都不肯叫了，留下来的人似乎是想在沉默中逼疯自己。比如阿花家，她娘好久没同她说过话了，弟弟妹妹经常看不见人。
阿花再去白家的时候，才发现白家空了，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悲凉，但她不愿意多想。
云光城没守住，幸好秦军将领只是换了云光城的官员，没有对老百姓下手。
云光城的百姓又喜又忧，喜的是秦军将领没对百姓下手，忧的是云光城沦陷，怕是又没了许多儿郎，也不知道自家儿郎还在不在人世。
“阿花，你别担心了，娘昨天见着阿白了。”妇人看着黯然失色的阿花，生怕她忧思过度，让这个家雪上加霜。
“阿白他怎么样了？”阿花死死抓着妇人的手，她爹和大哥都出事了，心里实在不想阿白出事。
妇人抱着阿花，道：“他在军中可好了咧，不过啊，他去了秦军，等打完仗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白家都空了？”阿花越想心越慌，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不哭了不哭了。”妇人手忙脚乱，拍也不是，摸也不是。
“白大娘为什么不等阿白回来？要是阿白找不到家，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阿花哭的涕泪横流，本来就不漂亮，这么一哭就更不漂亮了。哭声越来越大，吵得妇人头疼。
“阿花，你要明白，这路阿，记住了，不用等，他自己会来，要是没记住，等了，他也回不来。”
阿花到了嫁人的年龄，但她出落的不好看，人又沉闷，没人愿意娶一个闷葫芦回家，婚事自然没着落。
又是一年的秋，田已经荒废了好久，家里的树叶落得满地都是，踩在上面发出阵阵响，阿花费力的挥着扫，一边的妇人忍不住搭话。
“秦军攻进了长安城，白将军可算是立了大功。”
阿花听着，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底的骄傲怎么也掩不住。
“听说，白将军生得好看，风流倜傥，隔壁村的王妹子还把自家小闺女送进将军府了，这万一要是被看上，王妹子可就是将军夫人的娘。”
妇人一脸羡慕，手里劈柴的动作越发利索。
“不会的！”阿花眉头一皱，捏紧扫把，忍不住大声反驳。
妇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死丫头，那么大声干嘛？再说了，王妹子家的小闺女可比你水灵多了，被看上那才正常。”
阿花惨白着脸讪笑：“白将军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
妇人听了，看向阿花，心下了然，扯出来一抹微笑：“白将军名白归，他的青梅竹马，是秦国丞相家的小姐。”
“那阿白——”犹如五雷轰顶，阿花深吸一口气。
劈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听着有些难受。
“还以为你早明白了当时给你说的，秦军怎么会接纳敌国的士兵呢？”
妇人的叹息声，声声无奈。
“你就别想了，白家那小子，能坐上将军？去年那尸骨都送回来了。”
锥心之痛，痛入骨髓，阿花疼得弯了腰，吸着冷气，说不出一句话。
“啧啧啧，死得那叫一个惨哦，断手断脚的，看着瘆得慌。”
妇人劈完了柴，拿起扫把：“你也别想多了，先去缓缓，明日要去隔壁村做客，不要太难看了，明个你最好表现灵活些。”
“男孩子越来越少了，你再这样，以后就真找不到人家嫁了。”
生活还要继续，没了的人会渐渐消失，阿花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忘记他了，又感觉他深深印在自己骨子里。
可是她记不住他的模样了！
她悲哀的望着白家，曾经在那里面的少年，连面容都不肯让她记下。
秋风乍起，满地萧瑟，天地间仿佛只有阿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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