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北镇抚司停尸房——————

唐泛随隋州一起来到北镇抚司停尸房，看到那个被烧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唐泛感觉内心一阵翻江倒海，忙捂着嘴，退到几米之外

隋州看着这样的唐泛，嘴上嫌弃道

隋州没见过尸体呀

唐泛见过，但这个人也

刚放下手，看了一眼尸体后又转过身捂住嘴

唐泛你不觉得恶心吗

隋州看多了就习惯了

随后拍拍手，走到唐泛身边，无意状地挡住那个尸体

隋州胸腹部共有三处刀伤，每一个刀口，都大约有三寸以上的深度

唐泛这个尸体不是郑诚的，郑诚的尸体我们已经查验过了，并无外伤

唐泛难道

唐泛是有人想要调换尸体，所以放火来灭迹，还是……

隋州什么

只见唐泛微微一笑，温和道

唐泛隋总旗，唐某只是顺天府的一名推官，隋总旗不如和顺天府合作，一起来侦破案件

嘶，隋州不禁头疼，这唐泛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吧。唐泛话中的意思隋州不是没听出来，之前唐泛就有意无意提过，让锦衣卫和顺天府合作，唐泛这个人他很喜欢，也很欣赏，但是那顺天府尹潘宾他却觉得甚是无能，胆小怕事，左右逢源，怎么也喜欢不来

唐泛隋大人，锦衣卫和顺天府合作，对双方可都是有利而无害啊

要说这唐泛为何一直想让锦衣卫和顺天府合作呢，原因不过两点。第一便是这锦衣卫的势力之大，西厂尽管势力也很大，但人总会选择自己把握大的，如今皇上和多股势力同时给顺天府施压，唐泛不敢赌大的；第二，便是这潘宾对唐泛有恩，这件事就要从他们的老师丘濬说起，潘宾是丘濬早年收的弟子，而在成化十一年的时候，丘濬受命主持乙未科的会试，唐泛也参加了那一科的考试，先是在会试里得了第五，随后在殿试里又以二甲第一的名次高中，身为会使主考之一的丘濬对这个年方弱冠便已二甲第一的考生甚为青睐，便将其收为入室弟子

唐泛中榜之后，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便被吏部分到顺天府来，其中少不了他这位潘师兄出力，否则若是朝中无人，继续在翰林院坐冷板凳，又或者被分配到边远小县去当个县官也是常有的事，虽说主政一方，听上去比推官威风，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被皇帝想起来，三年一过，又有新的进士担任，谁还会记得一个茫茫人海里的名字

有了这层关系，唐泛也就一直对这个师兄怀有感恩之情，关系也近了不少

隋州叹了口气，他一时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凭着锦衣卫的本事，也照样可以查出来，但是他想要唐泛，可是又不想带上顺天府一个累赘

隋州明日我去找你

唐泛见隋州没有直接拒绝，忙道

唐泛明日我休沐，你到我家来罢，城北定府大街柳叶胡同里的第一家

隋州点点头

唐泛在下先告辞了

——————唐泛家——————

唐泛刚走进屋里，坐下身，想看一看自己的脖子，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本以为是小兰儿，起身去开门，门外却站着另外一个小丫鬟

唐泛阿夏？

他一开口，那嘶哑难听不复平日清润的声音就将那小丫鬟吓了一跳，对方再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紫掐痕，不由紧张问道

阿夏唐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莫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丫鬟想象力可真丰富，一下子就往凶宅上面想了，唐泛摇摇头，问她有什么事

阿夏奥，兰儿的脚还不是很好，所以今日就我来给唐大人送吃的

唐泛谢谢阿夏，也代我谢谢夫人，小兰儿的脚怎么样了

阿夏不是很严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大夫人还是让兰儿再养养

唐泛听此，放下心，点点头

阿夏将那一篮糕点塞到唐泛手中，脸颊忽而染上一抹羞色

阿夏天气热，糕点放久了不好，还请唐大人早些吃掉罢，阿夏就先告辞了

唐泛阿夏

阿夏回转过身

阿夏唐大人还有何事

唐泛这篮糕点，不是夫人让你送来的吧

阿夏大人何出此言，若不是大夫人让我送来，我怎敢擅自做主呢

阿夏本以为隐藏的够好，但是她刚刚的神情怎会逃过唐泛的眼睛

唐泛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篮糕点，还请你带回去罢

阿夏快急哭了，不得不吐露实情

阿夏唐大人不要误会，糕点真是大夫人让我送的，我只是，我只是在里头多放了一个荷包

唐泛伸手在篮子里找了一会儿，果然在糕点下面找到一个粉色的荷包，上头绣着芍药，看得出绣工不错，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阿夏低着头

阿夏这荷包是我擅自放进去的，若大人不弃，我愿，愿给大人当一扫雪奉茶的婢女，日日侍奉左右

阿夏终于对唐泛表白心迹，此时的脸颊红的像两个苹果，低着头，不敢看唐泛

唐泛沉默片刻

唐泛多谢阿夏姑娘的好意，糕点我收下了，但荷包还请姑娘收回去，以后也请姑娘不必再来了

听此，阿夏抬起头，红了眼眶

阿夏大人可是觉得我太不要脸，自荐枕席，瞧不上我这微贱之躯

唐泛摇摇头，温柔说道

唐泛我只是一个穷当官的，身无长物，又无恒产，俸禄也就堪堪养活自己而已，实在值不得阿夏姑娘对我如此真心，阿夏姑娘如此品貌，将来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阿夏唐大人就不必哄我了，我这样的出身，又能找到什么好归宿，您若肯收留我，阿夏就是当个打扫灶下的侍婢也愿意！我，我对大人的倾慕之心，日月可鉴

唐泛叹了口气，从前也是有好多人给他说媒，后来他成了丘濬的关门弟子，丘濬意欲将小女儿许配给他，成就一段佳话，唐泛也答应下来了，还特意请来已经嫁往外地的亲姐过来帮忙操持，可惜丘家千金没有福气，及笄之后没几天就急病死了，当时两家才刚订亲没多久，媒人们当然也不好表现得太急切，立马就上门去给唐大人找下一家，结果这事就此耽搁下来，因而自从那事之后，唐泛便对收纳妾室美婢这种事情实在没了什么兴趣，既然没兴趣了，还不如直接干脆拒绝人家，何必吊着别人一颗真心不放，平添无数麻烦

唐泛阿夏姑娘，今日之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荷包请你收回罢，我要歇息了

阿夏见此，知道再怎样说也无果，拭了拭眼泪，心下一横

阿夏唐大人是因为兰儿吗

唐泛听此，微微一笑，摇摇头

唐泛我只拿兰儿当妹妹，护之，宠之，今日拒绝姑娘只因我个人原因

阿夏倘若有一天唐大人发现自己对兰儿有了另一种情感，阿夏只求唐大人能好好待她，莫要负她

阿夏今日都是阿夏无状，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

唐泛无妨，阿夏

说完阿夏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虽然表现的已经无所谓，但毕竟那也是自己喜欢的人呀，尽管今日接了兰儿这送糕点的差事，很早之前便已绣好荷包，终于说服自己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心迹，但还是被拒绝了

阿夏越想眼泪就越不争气地往下掉

果不其然，第二天眼睛就肿了，还让夫人和兰儿一顿好问，最后以想家了为由搪塞了过去

夫人平时虽然观察细致，但先入为主，以为兰儿和唐泛互相喜欢，便也没朝这方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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