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成化十四年之小兰儿

早晨大夫人起来却迟迟未见兰儿，便伸手招了招

大夫人阿夏

阿夏夫人

大夫人你去看一看兰儿那孩子，今日是怎么了，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阿夏低低头，答一声“是”便去找兰儿了

阿夏站在屋外敲了敲门，却不见人答应，轻轻推了一下，却发现门没锁，不禁疑惑，心道一会要告诉她晚上记得锁门，便提脚进入，就看见兰儿躺在床上，额头还有丝丝汗珠，脸色惨白，阿夏见此，摸了摸兰儿的额头，皱了皱眉，便轻轻叫兰儿起床

阿夏兰儿

阿夏兰儿

兰儿啊，阿夏姐姐

阿夏你怎么睡到现在，大夫人很担心

在这个院里，所有人都称大娘子为大夫人，只有兰儿一直叫夫人

兰儿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却发现无能为力。阿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担心问道

阿夏你怎么啦

兰儿阿夏姐姐，我好像昨天扭到脚了

虽然疼痛，但是小兰儿一滴泪都没掉，也没喊疼，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让她骨子里有着一股不一样的坚强

阿夏啊，我看看，你怎么昨晚没去找我啊

说着，便撩起小兰儿的裙摆，发现脚踝那里已经肿了起来，阿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想摸又不敢摸

阿夏疼吗

兰儿不疼不疼

扯出一丝笑，还用小手给阿夏擦了擦眼泪

阿夏我去找大夫人，你别动

说完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就看到大夫人带着阿夏跑过来

大夫人我的孩子，你没事吧

兰儿看着急匆匆的大夫人心里一暖，眼泪就出来了，别人家的主人哪有这样对待丫鬟和小厮的，但是她很幸运，大夫人见此，忙说

大夫人是不是疼了，孩子受苦了

兰儿摇摇头，倾身抱住大夫人，轻轻说道

兰儿夫人真好

大夫人哎呦，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了，来，我让他们去安排马车，我们去找大夫

兰儿放开大夫人，大夫人转身对旁边的小厮吩咐，不一会，马车准备就绪，几人便朝裴淮那医馆赶去

御书房

东西二厂两位厂公站在御书房内等着皇上前来。只见那东厂厂公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汪直厂公这块玉佩好圆润啊

只见那东厂厂公一笑，低头看了看玉佩

尚明前朝的一个小玩意儿，数日前从余大人处得来的，随手玩玩

汪直故作好奇和无知地问道

汪直哪个余大人啊

尚明当然是兵部的余大人

尚明汪提督如果有兴趣可以拿去

汪直哎，我哪有此闲情啊，不如厂公了解这些物件，到我手里那真是糟蹋了

说的极尽谦虚和诚恳，他汪直真真地有这种本事，不然一个二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之中为自己谋得了一席立足之地

两人说完便相视而笑，这笑里包含的诸多东西，任何一个官员都知道

万能角色皇上驾到

两人迅速低头站好，尚明将玉佩揣进袖内

尚明臣尚明参见陛下

汪直臣汪直向陛下请安

皇上两位爱卿平身

皇上方才朕听说，武安侯家的长子郑诚突然死在了外头，顺天府上报说是郑诚身体有疾，此事你们可有听说

汪直臣略有耳闻

尚明此案断案潦草，顺天府有敷衍其事之嫌

汪直臣与尚提督所见相同，天子脚下，功臣后裔家中，发生了如此惨案，应当追查

皇上如此，谁来查办此案最为合适

汪直为陛下分忧，西厂责无旁贷

尚明此案发生在京城，当由东厂查办最为妥当

不同于汪直略显急切地声音，尚明说话更加沉稳老练，不愧是在朝廷摸爬滚打多年的人

汪直近来京城的案子多由西厂负责，此案理应让西厂来查

两人各不相让，这可是在陛下面前立功的大好机会啊，想当年汪直就是靠着“狐妖案”被陛下赏识，创办西厂，成为西厂第一任厂公。尚明扭头看看身侧的汪直，尽量语气平静，道

尚明汪提督办案本领尚明素有耳闻，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汪直为陛下办事绝无先来后到之分，陛下素来信任西厂，交办的差事，西厂上下也是尽心竭力，若陛下把武安侯大公子的案子交予微臣，西厂定不会像顺天府那般敷衍了事，有负圣恩

皇上只是在一旁翻阅奏折，并未回话

这臣子与臣子之间的斗争，用一方势力压制另一方，即使是他不怎么明智的朱见深也懂得这个道理，西厂刚刚成立，实力不错，还算衷心，所以用它来压一压东厂也是不错的选择

御书房外

汪直尚公，有件事

尚明什么事啊

汪直昨晚余大人去世了您知道吗

尚明哪个余大人

汪直除了兵部的余大人还有哪个余大人

尚明怎么死的

汪直据说是服了毒酒

汪直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标志性的笑离开了，尚明听后愣了愣，低头看看手中把玩的玉佩，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它扔在了一旁

这边押着贾逵的隋州半夜收到消息，皇上召他马上回京查办韩早的案子，便立刻收拾了一下往回赶，临走前还命人给贾逵解开了夹具

隋州马不停蹄赶到皇宫，询问了一众奴仆，得知韩早出了宫门便直接坐上了韩府的马车离开了

——————裴淮诊所——————

裴淮正在给唐泛看那吊死的女童

裴淮看他的脖子，确定不是自缢

唐泛昨天小兰儿不是说过了吗

裴淮我只是把我看到的都告诉你

唐泛死因呢

裴淮中毒

唐泛中毒？也是中毒跟郑诚一样？

裴淮毒药不同，郑诚中的乃是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毒发身亡，而这个小童中的乃是剧毒，从服毒到发作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并且他比郑诚要早死了三至六个时辰

唐泛也就是说郑诚到了欢意楼之前，这个女童已经死了

裴淮没错

裴淮还有件事

说完一把掀开小童身上的布，唐泛登时睁大双眼

唐泛男的

这时就看见大夫人搀着一蹦一蹦的兰儿来到药房

唐泛小兰儿，你这是怎么啦

兰儿扭到了脚

小脑袋蔫哒哒的，少有的乖巧

大夫人裴大夫，您帮忙看一看吧

裴淮好，夫人不必着急

裴淮小丫头，坐吧

小兰儿依言乖乖坐下，裴淮掀起小兰儿衣服，露出扭到的地方

裴淮嘶，你这是又去哪揭瓦了

兰儿老裴，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说完一脸委屈

裴淮好好好，不说你

唐泛老裴，怎么样

裴淮幸好没伤到骨头，只是伤了一点筋，敷点草药就好

裴淮夫人不必担心

大夫人好，好，有劳了

兰儿转身看到躺在那的小童，不禁睁大双眼，小脸一红

兰儿男的

裴淮和唐泛点点头

裴淮去煎药了，兰儿见需要些时候，而且这里有唐泛和裴淮，便对夫人和阿夏道

兰儿夫人，阿夏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敷完药让唐大人送我回去就好

大夫人这

兰儿没事的，夫人放心吧

大夫人抬头瞅瞅唐泛，唐泛会意，点点头，略一施礼

唐泛夫人放心吧

大夫人那有劳了，唐大人

说完便和阿夏离开了

见夫人和阿夏离开，唐泛笑着盯着小兰儿

兰儿你别这样看我

唐泛说吧，干嘛把夫人和阿夏支走

小兰儿叹了口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唐泛，盯着唐泛，严肃道

兰儿我想查案

唐泛不行

这次换唐泛严肃了

兰儿我能坐就坐，绝对小心，我发誓

说完还举起小手做发誓状

唐泛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她

唐泛那你答应我……

兰儿好好好，我答应

还没等唐泛说完小兰儿便说道

唐泛见此摇摇头，能有什么办法，宠着呗，遂蹲下身，看着小兰儿的脚踝

唐泛怎么弄的

兰儿嘻嘻，昨天爬屋顶了

唐泛还喝酒了吧

兰儿吐吐舌头

唐泛下次不许自己喝酒，不许自己爬屋顶，记住了吗

兰儿是是是，老妈妈，小心以后没人要你

唐泛你说什么

兰儿没没没

小兰儿赶紧认怂，毕竟她的人生信条就是认怂保平安，况且她现在还没有战斗力

兰儿这男童怎么死的

唐泛见此起身，上前一步，把尸体又盖了起来，然后说道

唐泛中毒

兰儿中毒？也是中毒，和郑诚一样？

裴淮你俩这是谁学的谁呀，说的话一模一样

随后裴淮又把之前的话给小兰儿说了一遍。唐泛听此，不禁直翻白眼，在心里吐槽道：怎么对我就没这种耐心

几人又说了说案子，却发现除了死因，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药好了，裴淮给小兰儿敷上，唐泛便想带小兰儿离开

刚出门便撞上一人，风风火火，完全不顾形象，唐泛下意识地挡住了兰儿，两人定睛一看，正是潘宾

唐泛师兄，你要撞死我俩啊

潘宾润青，十万火急，现在刑部和大理寺联名上书要弹劾我们，说我们玩忽职守，草菅人命，就连东厂都要参咱们一本

唐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唐泛那死者的身份都没查清楚，就要匆忙结案，能不出纰漏吗

潘宾不是，那不是我啊，那是侯爷的意思啊

潘宾润青，你得帮我呀

唐泛不管，我得先把小兰儿送回去

兰儿唐哥哥，我想吃面

声音甜甜的，唐泛竟听出了几分撒娇，嘴角一笑，在心里念道：唉，也只有这时候才这样

兰儿冲潘宾使完眼色，就睁着那亮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唐泛，心想：潘大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明白我的用心啊

潘宾见小兰儿给自己使眼色，知道这小丫头在帮自己，连忙说

潘宾我请，我请，丫头想吃哪家呀

兰儿东姑家的

潘宾好

唐泛就这样看着他俩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地“沆瀣一气”，无奈摇头

唐泛老裴，去吃面吗

裴淮不去，你们去吧，小丫头记得两天之后来换药

兰儿知道啦，老裴

走在路上，潘宾了解了小兰儿扭脚的全部过程，不禁心道：一个女孩子，成天像个男孩子，就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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