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心上人?

周显已的住处是一座竹制阁楼，今夏跟着陆绎里里外外看了看，桌上信件文书均已经被清理，笔洗砚台也干净，她不甘心地贴在墙壁上仔细观察，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陆绎不去理她，自顾走到衣柜前搜查。

“诶？”今夏在犄角旮旯的小角柜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内有分隔，不同的格子里装了不同的药材似的东西，她仔细各抓了一把看看嗅嗅，又用食指沾了一个格子里红色的粉末，捻了捻，是朱砂，她心下有了个猜测，回头看向陆绎，他手里拿了个荷包正仔细端详着。

“陆大人，这周显已想必是有个心上人，而且用情颇深。”她抱着盒子指给他看，“这盒子里分隔内分别是丁香、藿香、青蒿、朱砂，是制胭脂的材料。”

做胭脂可是个不太好搞的营生，她自己从前想制了送给红豆姐姐作生辰礼，最后还是败给了这繁琐的步骤。

“丁香藿香要用丝绵包了投在温酒中浸泡一到三夜，然后还要将这两味香料和酒一同投入牛髓牛脂中文火熬制，然后再加以青蒿润泽，再然后，滤了油脂加了朱砂便是胭脂了。”她说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文火熬制须得时时看守，且这牛髓牛脂的份量也颇有讲究，朱砂更是关系到胭脂的颜色是否红润鲜艳，我当时熬坏了好几副也没做出一副满意的，能让他亲手制胭脂的姑娘，定然是他最看重的心上人了。”

陆绎拿了荷包递给她看，这荷包的绣工堪称一绝，可见这绣女的功底绝非一般。

“这荷包你可有印象？”陆绎有意检测她的观察力。

荷包上的纹路是并蒂莲花，绣线的颜色配得很巧妙，虽有与粉色荷包跳脱的蓝色，但这绣娘选的蓝色抓人眼却并不影响荷包的美感，这样的巧心思，她是见过的，那日上官曦腰间的荷包，色彩搭配也很是大胆跳脱。

她看向陆绎，他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她若是能用这样的心思绣荷包，情郎死于非命，她也不会只关心漕帮是否能安然脱身吧？”她并不觉得上官曦就是周显已的情人，可这两个人之间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你只见过她一次，并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这样的推理可并没什么可信度。”

陆绎常年在诏狱，经手过不少的大案子，深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稳坐朝晖堂一把手的交椅，上官曦可并不是个简单的少女，在没有明确的线索可证明一个嫌疑人确实清白前，他向来不愿意盲目推测。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陆绎面前摇了摇“不不不，大人，有些时候您也要相信女人的直觉的，在感情事上，女人才懂女人在想什么。”

  今夏把周显已的盒子放回了他的小角柜，跟着陆绎下了楼。

  正值扬州三月，夕阳映着一树一树的花开，让今夏忍不住赞叹，奈何她平日对诗文最不感兴趣，倘若她饱读诗书此时兴致来了或许能吟上一首小令，可此情此景，她却只能喝一声“真是好看!”。

周显已住处的看守老头见他二人准备离开，向陆绎行礼作揖，看见今夏对着花树一脸痴笑的样子也颇有感触。

“正值扬州好风光啊，周大人生前也是个爱花之人，他也常常推窗向外望，他的窗前是赏这花树最好的位置了。”

“那他可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女子吗？”陆绎和今夏异口同声问道。

“他和漕帮可有来往？”陆绎补充到。

“老朽并没有在周大人的住处见过什么女子，周大人的住处鲜少有人来拜访，他总是每日办公回来后自己待着，就连知己好友也不曾有过。”老头叹了口气，“可惜了周大人为官一生清廉……”

  他们也不再打扰老人悲春伤怀，迎着夕阳往回走。

今夏走在他旁边，一直分神去想该怎么开口劝说陆绎不要直接去找上官曦对质，忽略了她和陆绎并排走着的这情景伴着夕阳其实有些温馨。

在今夏的认知里，能温和委婉解决问题或许比直截了当来得通情达理一些。

陆绎见她难得安静，一对柳叶眉蹙了起来，便知道她有话堵着说不出口，兴许是这夕阳好看，他的心情也格外不错，便让她有话就说，一边放慢了脚步。

她正琢磨着要开口，谢霄突然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吵着要拉她去喝酒，说是要报答今夏儿时出手相救。

大可不必，今夏默默地回答谢霄，但她转念一想，这倒是个旁敲侧击的好机会，便让谢霄先去，自己要回驿站换身衣裳。

“大人！等我呀！”她边蹦跶着跟在陆绎身后边试图友好地跟陆绎商量一下荷包的问题，“我今天回来一定把荷包的事情搞清楚，您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放心等我。”

陆绎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迎着太阳走了，夕阳也是有些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