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心相印 05

05【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伪装】

　　那天晚上戳破那层所谓的“窗户纸”后，两人再见面时却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反而是相处得更舒服了，甚至对对方的称呼都已经默默地更换了。只不过叶冰澜之前恼火时给他改的那个备注“狗屎”并没有被她改回来，因为她现在觉得，这个词儿……还是蛮可爱的。

　　这天中午叶冰澜又在图书馆里学习，学了一会儿，感觉到面前有人坐了下来。她一开始没太在意，后来中途活动筋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果真是何安然。

　　他面前是一本《咨询心理学》，骨节分明的手上转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他安静地坐在她面前，长长的睫毛随着视线的移动而微微颤动。窗外的阳光照到他们中间，倒让她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恍惚之感。

　　她呼吸滞了一瞬，缓缓笑了。

　　真好。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学习。又学了一会，她突然有了一种被人“监视”的不自在的感觉。她下意识抬头，却发现何安然不知什么时候完成了学习任务，一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叶冰澜：“……”

　　叶冰澜：（挑眉）“你很闲喔？干嘛盯着我看？”

　　何安然：（耸肩）“没办法，谁叫我看着你心情能变愉悦呢。”

　　叶冰澜：（翻白眼）“不正经。”

　　叶冰澜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已经出卖了她。

　　何安然故意逗她，“哟，害羞了？感动了？那就早点‘以身相许’嘛~”

　　叶冰澜：“……走开。”

　　晚上，叶冰澜像往常一样和三个舍友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去学校的小花园里散步。

　　温婉：“诺诺，最近怎么没见到你们家二狗啊？”

　　刘思诺：“别提了，吵架了。”

　　三人齐声来了句“为啥？”

　　刘思诺叹口气，“他前段时间不是准备参加那个全国大学生计算机技能大赛吗？最后没得奖，他还挺难过的。我就说，你才大一，以后机会多的是，而且你才学了点皮毛就想和那些大师级的人物媲美吗？然后他就不高兴了，说我不支持他的梦想。在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冷战。”

　　温婉拍拍她，“你那句‘才学了点皮毛’是真的说得重了，也难怪他不高兴。”

　　刘思诺仰头看天，“就是说呀，要是全世界情侣都能像何安然和冰澜那样就好了：梦想一致，而且不仅希望自己能成功，还希望对方比自己更成功。我记得之前冰澜获得那个参赛资格，何安然好像一直特别为她高兴。而且有一次冰澜自己跟我说她觉得何安然能成为世界冠军呢哈哈哈……诶说实话，那会儿你俩就彻底看对眼了吧。”

　　叶冰澜脸红了，“啧”一声，“别瞎说，还没在一起呢。”

　　李静思和刘思诺不乐意了，“还没在一起？！何安然真是挺龟速的啊。他表白了没？”

　　叶冰澜连忙点头，“说了说了……”

　　刘思诺一脸嫌弃，“喔，那就是你没答应。”

　　叶冰澜把脸别开。

　　刘思诺不爽，把她脸硬生生转回来，“你躲啥啊？干嘛？说你还害羞了？”

　　李静思也白叶冰澜一眼，“就是，和何安然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他长得又帅，人又好，看着就‘清心寡欲’、‘美女勿近’的。你别看他对我们很友好，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对我们和对你还是非常不一样的。你说说你，干嘛不答应他？你明明一点儿也不亏啊，姐姐。”

　　叶冰澜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两人还要继续说她，不过还没开口，她的电话就响了。她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满脸笑容地指了指手机，示意她们安静，然后接了电话。

　　刘思诺在一旁气得直翻白眼，“这丫头平时就是个高智商冰山女王，一遇到感情方面的事就跟个幼儿园小孩一样，一点儿也不开窍。”

　　这边叶冰澜接了电话，是林佩慈打来的。

　　叶冰澜：“妈。”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冰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讲完了电话，她还是保持着刚开始接电话时的那个姿势，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

　　三人发现不对劲了。

　　温婉先皱着眉叫她，“澜姐。”

　　她没听见。

　　刘思诺一把抽掉她手里的手机。她还是没反应。

　　三人对视一眼，把她拉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刘思诺坐在她身旁，侧身看着叶冰澜，并把手放在了叶冰澜的膝盖上，李静思和温婉则站在叶冰澜面前。

　　刘思诺：“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冰澜目光涣散，“我外婆……”

　　“……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小时候在美国，爸妈平时忙着拼事业，没时间照顾她，请保姆又不太放心，便将她的外婆接到了美国，和他们一起生活。本来外婆怕无法适应在美国的生活，是不想过去的，但后来又想到自己老伴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也无聊，还不如去美国跟孩子们待在一起，而且这样还可以天天见到自己的宝贝外孙女，于是最终还是答应了。

　　外婆一直很疼叶冰澜，却并不是那种无条件一味宠爱孙辈的老人。叶冰澜犯了错，她要狠狠批评；叶冰澜在学校表现得好，她也会好好奖励；叶冰澜跟其他小朋友打架，把别人打伤了，她哪怕不懂英语，也要牵着叶冰澜去给人家道歉……后来她们全家再搬回中国时，外婆就直接回了老家，并一直待在那里，再也没出过远门。如今，叶冰澜在陌生的城市上大学，父母也一直在她们定居的城市里工作，并不在老家常驻，而只能偶尔跟外婆打打电话，确保她一切安好。在叶冰澜心里，外婆始终是她最大的牵挂。

　　……可是现在的叶冰澜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家可归。

　　叶冰澜曾经给三个舍友讲过自己和外婆之间的故事，所以她们当然知道现在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三人紧紧抱住她，什么都没说，用自己的身体给她传递着温暖。可这样的温暖始终没有成功到达她的内心深处。

　　叶冰澜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刘思诺一脸担忧，“冰澜，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叶冰澜还是一声不吭。

　　刘思诺和温婉对视一眼，然后起身，把李静思拉到一旁，“有何安然电话吗？”

　　李静思摇摇头，“只有邵烨城的。”

　　刘思诺垂眸，然后又看向李静思，“没关系，那你打给邵烨城，就说冰澜出事了，让他叫何安然赶紧来S大小花园找我们。”

　　李静思点点头，立刻拨通了电话。

　　叶冰澜一直坐在那里没动，温婉便安安静静在一旁，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何安然出现了，温婉便立刻起身，朝何安然身后的李静思和刘思诺走去，离开了现场。

　　何安然朝叶冰澜走来，然后在她身旁坐下。

　　她眨了眨眼，缓缓扭头看向他。

　　看她这样，何安然很是心疼，直接张开双臂，把她搂到怀里。

　　“安然……”她轻轻开口，“我外婆去世了……”

　　他闭着眼，“我知道，她们跟我说了。”

　　“怎么办……”她声音变得更轻了，仿佛说话的人已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我该怎么办……”

　　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拉出自己怀里，看着她的眼睛，“小澜，你听我说，外婆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她低下头，“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她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小澜，我都知道，”他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只是觉得，你需要发泄。”

　　“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一直以来我看到的你究竟是怎样的：不善于直接抒发情感，难过却不说出来，总是自己憋着；内心善良，且天性乐观，向往美好的事物，却习惯性用冷漠和对周遭事物毫不关心的一面来伪装自己，因为你觉得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会让你很没有安全感……”

　　他看着她，声音越来越大，“叶冰澜，这就是你。你本身就喜欢将自己封闭起来，而现在的你不仅下意识地用枷锁硬生生锁住了你的情感，甚至主动地将温暖与美好拒之门外！”

　　“可是我不可能做到不绝望！”她大吼。

　　“但是你不能绝望！”他紧紧抓着她的肩，“外婆是你非常爱的人，也是非常爱你的人。那你不应该带着那份爱替她把你的人生过好吗？”

　　她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把她抱在怀里。

　　“小澜，你听好，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伪装。你没有安全感，那我就一直保护你。对于你来说，做最真实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开始啜泣，渐渐地，她大哭起来。

　　何安然抚着她的背，动作轻柔。

　　“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