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

“这是春泥小坊。君家别府。”君家富贵，祖辈都爱游历四方，家产遍布秦华，连隔壁的南秦与南燕都有私产。

君翡居高临下的看着浔阳。

“我是东都君家人，几天前浓雁姑娘找到井阳关告发锦华城守将顾沢，我来亲自处理此事。”

浔阳一听井阳关，哪里还不明白是浓雁逃出城去井阳关找救兵了。难得这姑娘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就因为相信她，不远万里，找来了井阳关的大人。

“请大人明查，小女字字属实，绝不会污蔑朝廷命官。”

“你将事情来龙去脉与我说清楚。若你有半句虚言，我将严惩不贷，若你所说属实，我必将还你清白，公布天下。”君翡从来没有觉得，这话有朝一日会出自他口中。

他从小不学无术，胸无大志，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合该是那些入仕的人才能说出的。

他当时还奇怪，这种话明明对受害者无半点益处，不过是得了本就属于她的清白罢了，为何还是那么感恩戴德?

现在他站在这个位置，他才惊觉，原来这并不是冠冕堂皇的话，而是除了还她一个清白，再也不能弥补受害人。

他到现在才理解，这是双方都知道的结果，只是隐晦的没表达。

原来这世道，竟是如此不堪吗？

浔阳下榻，直直的跪在君翡面前：“小女不在乎这虚名，小女只希望大人能将顾沢绳之以法，我泱泱秦华，铮铮铁骨，怎能被如此小人所践踏?！”

君翡一愣，似乎在眼前这个小女子的身上看到了沈指挥使出征时的坚毅。

“好。”君翡点点头，他除了说好也没别的话了。

接下来的半日，君翡一直都处于恍惚状态之中，他叔父是中书省，每年大量的地方奏折都会经过他那里。他闯祸时最喜欢躲到小叔父，自然而然的也曾见过有关于锦华城的奏折。

奏折里的锦华城繁华热闹，因处于边境周边，异族人也多，各族文化盛行，引得无数人向往。在锦华城，你能见到吐蕃楼兰的绝世美人，也能见到南秦神秘的蛊虫巫师，永恒绝美的幻舞……

这是个人间乐土。

可现在，君翡见到了埋在这繁华里的腐朽与糜烂。

现实里，吐蕃楼兰的人在大街横行霸道，异族的绝世美人被用来贿赂贩卖，神秘的巫师用蛊虫毒蛇迷惑富商骗取钱财，幻舞师用绝美的幻舞杀人

知道事实的百姓不敢说话，不知道事实的百姓自以为生活在天堂。

这个世界怎么了？

君翡心里有些发慌，他从小蜜罐里泡大，从未经事。

这时候他才知道，家里人平日里所说的阴暗是真的。有人可以在谈笑间杀人，有人在地狱里求生。

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有着阴暗到哪怕见到一丝光亮都会灼伤的毒虫。

浔阳看着眼前贵公子一样的人面目复杂，有些苦笑：“世人都觉得锦华城是人间乐土，无数富商与辞官的人前往，但公子，你可曾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浔阳从小便流落到锦华城，她混在春宵阁的各色人中间，辛密知道的绝对不会少。

她曾亲耳听到过，一个贵气的世家公子曾光明正大的贩卖人口，对方是好战的北狄。

这个世界，最腐朽的往往是最繁华的。

他们用表面的繁华遮盖了腐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