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宋廷森没拦住严浩翔走，愁得背都弯了，一甩袖子回书房去，剩下的事都交给敖子逸宋言蹊看着办。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敖子逸就出了门，说是去处理严浩翔的遗留问题。宋言蹊怕他不安全，硬要刘耀文揣着枪跟着。

敖子逸说什么不让，可刘耀文只听宋言蹊的，可怜巴巴跟在敖子逸身后嘟起嘴巴：

刘耀文少爷您就别轰我啦，您要是不带着我，您什么事儿没有，我回去就要挨小姐骂。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容易。

敖子逸得了吧，言蹊那丫头宠你宠的都没边儿，跟养儿子似的，哪舍得骂你？我那么贵的风衣说送你就送你。你看看你吃穿用度，快赶上轩儿了，他们家亚堂怕是都没你穿的好。

刘耀文全靠小姐少爷体恤。

刘耀文跟了宋言蹊后格外受宠。宋言蹊蛮喜欢他，他又是贴身保镖不需要做力气活。宋家大小姐手里钱多，也舍得花，所以刘耀文学枪去都有黄包车坐。宋亚轩同他年纪相仿，性子温和绵软，两个小孩儿平时没事就在一块儿玩，宋亚轩吃什么喝什么也会给刘耀文一份。敖子逸也挺心疼刘耀文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加之他是个手松的，有时候给宋亚轩买吃的玩的就顺带给刘耀文买点。严浩翔回来后虽然天天看刘耀文不顺眼，但也有好好栽培，甚至那么贵的手枪直接送了他。

刘耀文在宋家着实过得像个小少爷。

敖子逸算了，最近不太平，你家小姐心思细，你回去了她肯定担心我。走，我带你吃早饭去。

刘耀文谢谢大少爷！

刘耀文昨晚上一夜没睡，现在又饿又累。敖子逸叫了两辆黄包车，带他去前门大栅栏附近的小摊子喝羊汤，又叫了两屉烧麦。这么早出来的大多是脚夫车夫，靠出卖体力谋生，着实不太讲究。老板见敖子逸和刘耀文穿得阔气，怕冲撞了，给他俩，另加收拾了张单独的桌让他俩坐。刘耀文虽然从小在这长大，但他近来习武练枪，男孩子长得快，一个月下来肩膀后背厚实了不少，个头也窜了窜，看起来已经像个成年人。加上他打扮得富贵，谁也认不出眼前这个身形挺拔眉目俊郎的公子哥原来是流窜街上的小乞丐。

敖子逸右手慢悠悠地舀起一勺汤，左手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放到桌上，往前推了推：

敖子逸待会儿你就在这附近转转，想吃什么呢你就吃，想喝什么呢你就喝。后头那趟街有戏园子，最近出了个新角儿不错，今天好像有他的场，你可以去瞧瞧。要是想看电影就走远点到王府井那。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你在这儿长大的，要不行就去八大胡同找个相熟的姐儿歇一歇？

敖子逸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刘耀文却臊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解释：

刘耀文我……我没有相熟的！

敖子逸也对，她们眼睛都长头顶上。不过没事儿，你要是现在想去也成。

他冲刘耀文挤挤眼睛，

敖子逸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小姐的。

刘耀文在宋家一个月，早已摸透每个主子的脾气秉性。敖子逸一向是个不正经的，坑弟坑妹坑爹坑下人都是日常操作，不过十分和善，也没有主子架子，刘耀文根本不怕他，把钱有推了回去：

刘耀文大少爷，小姐让我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敖子逸小刘你是不是没碰过女人，甚至没和女人说过话？你看你脸红的。

刘耀文我和我们小姐每天都说话！

敖子逸言蹊是你主子，哪算得上女人。算了算了，你还小，不逗你了。

敖子逸拍拍刘耀文的头，样子活像在拍一只小狗。刘耀文想问为什么小姐不算女人，明明她那么漂亮那么好，在他眼里全北京都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孩子了。他抬头见敖子逸东张西望，兴致缺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敖子逸我还有事儿，你自己拿了钱去玩，等我办完回这来寻你。

敖子逸吃得差不多了，把饭钱掏出来放在桌上，

敖子逸吃饱了就走，别跟你家小姐告状。

敖子逸眉宇间尽是不耐烦，似乎是心情不好。刘耀文怕触了少爷的霉头，也没敢多说话，就这样拿了钱被轰走了。

刘耀文在街上随便找了个小茶馆坐下，靠着窗，离刚刚吃饭的羊汤摊子不远，能看得到敖子逸，又隐蔽。这家茶馆刚开门，店里就他一个客人。小二指望开个张，热情得很，麻利地把瓜子糖块儿四样小吃碟摆上，又给他沏了壶上好的龙井来。刘耀文也没计较价格的事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盯着敖子逸，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不多时，有个头戴小黄帽的小孩坐到敖子逸对面。刘耀文认出来这是前不久来宋家采访问八卦的小记者，好像他们报纸就是个三流小报，专门报道花边新闻，报名好像叫什么新琳日报。昨天严浩翔走后，南琴曾拉着他偷偷说，只有新琳日报没把小姐写成深闺怨妇被严浩翔嫌弃，估计是敖子逸的恐吓起了作用。

刘耀文盯了半天，发现一直是敖子逸说，小记者记，看着也没什么危险，精神也就渐渐放松下来。

他低头去拿点心，小二上的是撒了青丝玫瑰的云片糕。这种的点心他很久没吃了，原先是穷，买不起，能抢到捡到都算运气好；跟了宋言蹊也吃不到，宋家泼天富贵，怎么会吃这种粗糙的点心。

记忆里云片糕的香甜把刘耀文的注意力从远处敖子逸身上扯回，全都投在这碟入口即化的点心上。他拈起一片，云片糕切得还算薄，隐约约透着亮。刘耀文像以前一样，举起云片糕对着光，感受它的轻薄，似乎又一次体会到讨饭时来之不易的快乐。

等他将云片糕从眼前移开，准备吃掉时，刚刚被云片糕遮挡住的视野里走过一个人。身量不高，是个少年，衣服破旧但干净，头发有点长，别在耳后，露出白净的脸来。这脸生得好看，大眼睛高鼻梁，像个漂亮的姑娘。

刘耀文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比大姑娘都好看的小男孩儿正是上个月和他的窑姐儿姐姐联合利用他玩仙人跳又偷了他钱包的小贼，朱志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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