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小壳

今天的病区异常的安静，三三两两的病友凑在一起小声谈论凌晨的那场混乱，我在开水间碰到小壳时，他正在擦瓷砖。

护工小壳姐姐，你这是要破相了么。

我哭笑不得

飒飒她指甲里又没淬毒。

护工小壳啧啧，没事，破相了让顾医生负责。

小壳11岁那年双亲离异，判给了母亲，13岁那年，母亲远嫁外地，他被留在了外婆外公身边。外公的退休工资不高，外婆在医院做清洁工补贴家用小壳的调皮捣蛋完全不影响老两口对他的疼爱。小家伙就这样无法无天的混到了18岁的年少轻狂，外婆脑溢血走了。那时候他刚意识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很差。葬礼后，他就来医院清理遗物，认识的护士问他

护士小壳，你接下来有打算干什么吗？

护工小壳找工作！赚钱！

18岁的少年轻狂，觉得天下之大，走到哪里都能掘到金。

护士上学，是你最好的赚钱方式。

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

护工小壳嘁，读博士了不起啊！

小壳知道这个人，外婆老跟他提起。

顾魏至少你能知道脑溢血的急救方法，还有日常护理。

小壳外婆走得急，都没来得及交代什么话就走了，剩下身体也不怎么硬朗的外公和他。

顾魏你还有外公。如果我是你，我就去上学。

面对这个大了自己十几岁的男人，小壳发现自己一点回嘴的砝码都没有。没人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不久后，小壳接过外婆的班，每天早上五点，晚上6:00来清扫两次病区，周末全都待在病区帮忙，一边赚补贴一边复读，本来就不是生性恶劣的孩子，明白了道理，自然就懂事了。这些护士长闲聊时说起。

护士长顾魏倒是把他治的服贴，现在偶尔跑去问问题。

两个小时后，小壳冲看着在阳台背书的我晃了晃手里的物理试卷

护工小壳姐姐，你学物理的吧？

我一滴汗下来，就这么诡异伏在阳台扶手上，一边画受力分析图一边腹诽，顾医生，你好样的！你生物一直在用，我物理多少年不碰了啊。

7:20，顾医生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我还诧异了一下，昨天一天没见人，我还以为他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经过前一晚的纠纷，会被遣回家“面壁思过”

……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八点，大大小小的医生来查房，林老师能拆线了。离开病房的时候，顾医生留在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亲娘敏锐的扫了我一眼

母亲怎么了？

飒飒没。

我总不能告诉你他在看我破相了没有

十一点顾医生端着不锈钢椎体推门进来

顾魏39床，拆线了。

从小听外婆说，每个人手指上都绑了姻缘线，所以我喜欢观察男人的手甚于他们的脸。那么眼前这双手相当符合我的审美，干净，修长，指节分明，左手镊子，右手剪刀，灵活的挑起，剪断，抽出。两分钟不到，一半线拆完了。

顾魏今天拆一半明天拆一半。

林老师拆完我就能回家了

林老师很兴奋。

顾魏这么想家？

林老师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在一旁狂汗，林老师，你这个话说的……

顾医生抿嘴笑笑

顾魏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来找我。不过你夫人签完了手术化疗，21天后你就要回来了。

正说着话，门口小壳探头探脑，看见他手里的书，我往门口走，另外一边顾医生也点头告辞过来，小壳看见两个人同时走向他

护工小壳哎？哎？你们俩要不要合伙开一个辅导班？

医生：买了你的不是我，是护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