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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天天就是天天。

“蓝曦臣!

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

如你所言,

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

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他的肺似乎被刺穿了一片,

吸了一口气,

哑声道:“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只羡忘羡不羡仙,

说是天天就天天。

云梦双杰手牵手,谁先脱团谁是狗。

为了蓝湛狗就狗,谁要和你手牵手。

你有蓝湛你有种,再回云梦我放狗。

你要放狗就放狗,我抱蓝湛你抱狗。

只羡忘羡不羡仙,说是天天就天天。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澄与狗对愁眠。

“明月清风晓星尘,

傲雪凌霜宋子琛,

喝他喝过的酒,

受他受过的伤。

为遇一人而入红尘,

人去我亦去,

此身不留尘。

忘羡一曲远,

曲终人不散。

他们正准备迈开步子,

忽然,

在血泊之中,

看到了地上一样孤零零的东西。

一只被斩下来的左手。

四根手指紧紧握着,

缺了一根小指。

这只手的拳头捏得非常紧。

魏无羡蹲下身来,

用足了力气,

才一根一根地掰开来。

掌心里,

握着一颗糖。

这颗糖微微发黑,

一定不能吃了。

被握得太紧,

已经有些碎了。

晓星尘笑道:“

那可不行,你一开口我就笑,

我一笑,剑就不稳了,

管他熙熙攘攘的阳关道,

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

带回去,藏起来

生前哪管身后事,

浪得几日是几日。

“负霜华,行世路,

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

却终究人非草木。

忘羡一曲天子笑,

此生无悔入魔道。

“待他醒来,

说对不起,

错不在你,

有一种轻狂叫我就是用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

也能一骑绝尘,

教你们望尘莫及。

有一种等待叫他问灵十三载只为等一不归人,

此生移不开眼,

再等十年又何妨?

有一种曾经叫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云梦有双杰,

十三年守把剑,

换得句我食言了。

有一种相信叫纵管他入骨魔障我亦信他如初,

名列于三尊中,

却孤身终是一人。

有一种放手叫最后仍是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恩愁皆封入土,

黄衣朱砂应瑶光。

有一种错过叫那个想吃糖的小孩的故事结局,

魂飞魄散大悟,

黄泉路带我走不。

有一种执着叫这几个月的日子算我们赚到的,

等三天就好了,

灰飞烟灭于情谁?

有一种温柔叫我会待他醒来时跟他说上一句,

过错并不在你,

余生我们一起走。

有一种结局叫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江厌离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魏无羡笑道:“没什么事呀,我就进来打个滚,”,

说着,真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江厌离问道:“羡羡,你几岁呀?”,

魏无羡道:“三岁啦,

“蓝湛,看我,快看我!”

如当年一般,

魏无羡笑着叫他了,

他也看过去了。

从此,

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是非在己,

毁誉由人,

得失不论。

他哽咽着道:“……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这是你自己说的,”

“……”,沉默片刻,

魏无羡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月落忘羡秀上天

江澄与狗对愁眠

你欺他眼盲,

骗得他好苦!

君不见陌上花开落几度,

燕影疏斜去又还。

君不闻无名之曲歌长夜,

歪坐榻上醉复醒。

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

枇杷尚青酸伴苦。

君不复黑衣横笛且徐行,

执杯遥酹对空席。

魏无羡一听到狗叫,登时汗毛倒竖,往蓝忘机怀里缩去,魂飞魄散道:“蓝湛!”,

蓝忘机早已自觉地揽住他,应道:“嗯!”,

魏无羡道:“抱住我!”,

蓝忘机道:“已经抱住了,”,

魏无羡道:“抱紧我!”,

蓝忘机便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了。

蓝忘机道:“脸看不出,听心跳,

酒很香,很醇,也很辣。

大概能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

喝他喝过的酒。

受他受过的伤,

种他种过的思追,

气他气过的叔父。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一起夜猎。

谁知道骗你的你都信了,

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他并不怕摔,

这些年来,

也摔过很多次。

但摔到地上,

毕竟还是会疼。

如果有个人能接住他,

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说要灭常家的门,

就一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魏无羡笑眯眯指了指自己:“这个如何?”,

蓝忘机:“我的,

“……”,

蓝忘机盯着他,一字一顿,

清晰无比地道:“我的,

他大抵是相信再过一会儿两个人就又可以再见了,心情越来越愉快,

把地上滚落的蔬菜水果都捡了起来,

重新在篮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还大发勤快地把屋子也打扫了一通,

给阿箐睡的棺材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新稻草,最后,

从袖子里拿出了晓星尘昨天晚上给他的那颗糖,

刚要送进嘴里,

想了想,

却又忍住,

放了回去,

坐在桌边,

单手托腮,

百般无赖地等着晓星尘坐起来。

在薛洋的故事中,

那个吃不到点心、

哇哇大哭的他,

和现在的他差距太大了,

让人很难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而此时此刻,

魏无羡终于在薛洋的脸上,

看到了那个茫然懵懂的孩子的一点影子。

由于之前他已经吃了金光瑶无数个亏、

上过他无数次当,

这一次也难免心怀警惕,

怀疑他是因为被聂怀桑拆穿背后的动作,

情急之下才故意反咬,

只为再次使他分神,

金光瑶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

怒极反笑,

道:“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他的肺似乎被刺穿了一片,

吸了一口气,

哑声道:“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蓝曦臣怔然,

金光瑶又喘了几口气,

抓着他的剑,

道:“……当初你云深不知处被烧毁逃窜在外,

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是谁?

后来姑苏蓝氏重建云深不知处,

鼎力相助的又是谁?

这么多年来,

我何曾打压过姑苏蓝氏,

哪次不是百般支持!

除了这次我暂压了你的灵力,

我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家族?

何时向你邀过恩!。

“忘机把你藏在一个山洞里,

我们到的时候,

你呆呆地坐在洞内的一块石头上,

忘机握着你的手,

正在给你输送灵力,

低声不知在问你什么,”

,“自始至终,

你对他重复的都是同一个字,

”,“'滚',”,

魏无羡喉咙干哑,

眼眶发红,

说不出一个字。

“夷陵老祖,五文一张,十文三张!。

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薛洋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那张永远都笑意满满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片空白,不假思索,他后知后觉地用手去捂晓星尘脖子上的伤口,然而,血已经流尽了,晓星尘的脸已苍白如纸,大片大片已变成暗红色的血干涸在他的颈项间,现在才去堵伤口,什么用都没有,晓星尘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连魂魄都碎了。

世有忘机琴,问灵不止息。彩衣一壶酒,云深处痴人。

魏无羡眼睛紧紧闭着,手却抓着他不放,似乎在做梦,嘀嘀咕咕道:“。。。。。。你。。。。。。你别生气。。。。。。”,蓝忘机微微一征,柔声道:“我没生气,”,魏无羡道:“。。。。。。哦、”,听到这一句,他像是放心了一般,手指微微松了,蓝忘机在他身旁坐了一会儿,见他又一动不动了,再次准备起身,谁知,魏无羡另一只手猛地又抓住了他,抱着他一条手臂不放,喊道:“我跟你走,快把我带回你家去!”,蓝忘机睁大了眼睛。

魏无羡迎风看着蓝忘机的背影,眯起眼睛,盘起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用这种清奇的姿势在小苹果背上保持不倒。这只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稀奇事,急于和蓝忘机分享,叫道:“蓝湛,看我,快看我!”如当年一般,魏无羡笑着叫他了,他也看过去了。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我见诸君多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人这一辈子,有两句肉麻的话是非说不可的,――‘’谢谢你‘’和‘’对不起‘。

你特别好,我喜欢你。换句话说,心悦你,爱你,想要你,随便怎么你。我想天天和你一起夜猎,还想天天跟你上床。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黑夜已过,天上的太阳,就快升起来了,而地上的太阳,该落下了。

忽然,晓星尘拿起地上的霜华,调转剑身,锋刃架上了颈项间,一道澄净的银光划过薛洋那双仿佛暗无天日的幽黑眼睛,晓星尘松开了手,殷红的鲜血顺着霜华剑刃滑下,随着那一声长剑滚落的清响,薛洋的笑声和动作瞬间凝固了,沉默了半晌,他走到晓星尘一动不动的尸体身边,低下头,嘴角边扭曲的弧度慢慢回落,眼睛里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薛洋的眼眶却微微的红了,随即,他又恶狠狠地咬牙道:“是你逼我的!”,说完,他冷笑一声,貌似崩溃了,自言自语道:“死了更好!死了的才听话,

当年“射日之征”中,夷陵老祖于战场之上,横笛一支吹彻长夜,纵鬼兵鬼将如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待他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对于薛洋和晓星辰,只那一句:世界不曾待他温柔,而他是唯一待他温柔之人。

心想此生足矣。

薛洋冲他喝道:“你一无事成,一败涂地,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这一刻,在晓星尘身上,魏无羡看到了自己,一个一败涂地,满身鲜血、一事无成,被人指责、被人怒斥,只能嚎啕大哭的自己!

现在才去堵伤口,什么用都没有。晓星尘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连魂魄都碎了。

哪个男人宿醉之后的第二天清晨一大早醒来,看见另一个男人赤着身体躺在自己旁边,两个人还挤在同一条被窝里,都没那个空去优雅,魏无羡裸着膀子,单手托腮,笑得诡异,蓝忘机:“你……”,魏无羡:“嗯?”,蓝忘机道:“昨晚我……”,魏无羡冲他眨了一下左眼:“昨晚你好奔放呀,含光君,”,“……”,魏无羡道:“昨晚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蓝忘机脸都白了。

“那个时候的薛洋,年级极轻,面容虽然稚气未消,个子却已经很高,身上穿的也是金星雪浪袍,和金光瑶站在一起,如春风拂柳,一派少年风流,

他看上去像是很高兴,意想不到。蓝思追笑道:“是啊,反正众位前辈进去是要商议重事的,我进去也没什么作用。我们继续聊。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魏前辈真的把两岁小儿当成萝卜种在土里过?”他虽然声音小,但前边那两位可是耳力非凡。魏无羡脚底一个趔趄。蓝忘机的眉形弯了一下,很快恢复。等到这二人背影消失在莲花坞的大门之后,蓝思追才继续低声道:“那小朋友真可怜。不过,其实,含光君也曾经把我放在兔子堆里过,他们其实差不多……”

“蓝公子,我能不能叫你阿苑?”,“可以啊!”,“阿苑,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很好,

假如他真的没有重生的话,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像这样守身如玉,终生不娶?

他恨的,他爱的,他都参不破。他得不到,他已失去,连怀念都说不出口。唯死方休。

白鹭晚吟秋江旧时节,不知当年不当念。

一只被斩下来的左手,四根手指紧紧握着,缺了一根小指,这只手的拳头捏得非常紧,魏无羡蹲下身来,用足了力气,才一根一根地掰开来,掌心里,握着一颗糖,这颗糖微微发黑,一定不能吃了,被握得太紧,已经有些碎了。

最可悲不过那好人心中的天下苍生,最可怜不过那恶人心中那一点柔情。

晓星尘却对投射在他脸上的两道目光浑然不觉。说到底,这间屋子里,真正瞎了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晓星尘道:“你在我身边这几年,究竟是想干什么,”,薛洋道:“谁知道,可能是无聊吧,

他徒然地揪着晓星尘道袍的领口,晃了几晃,盯着晓星尘的脸,突然,他拽着晓星尘的胳膊,把他背了起来,薛洋背着晓星尘的尸体走出门去,像个疯子一样,口里碎碎念道:“锁灵囊,锁灵囊,对了,锁灵囊,我需要一只锁灵囊,锁灵囊,锁灵囊……。

金凌虽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却还哽咽着大声道:“这是我爹的剑。我不放!”

眉间点血,身上牡丹,愈笑愈孤寒

红线断了,可是即使系上很多次,晓星尘也不会回来了。

我娘说过的,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所以,蓝湛,我现在心里什么也没装,就剩下一个你。

魏无羡道:“那可不一定,要是换了我以前的身体,吊着半截肠子都能自己塞回去再战三百场,”,看他刚醒过来又开始瞎说,蓝忘机摇了摇头,转开了脸,魏无羡以为他要走,忙道:“蓝湛蓝湛!别走,我胡说八道,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蓝忘机道:“你还怕人不理你吗?”,魏无羡道:“怕的,怕的,”,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受伤醒来之后,有人守在身边的感觉了。

死给爱走你就走,你有蓝湛我有狗

他觉得,苏悯善此人相貌不如蓝忘机,穿白衣不如蓝忘机,弹琴也不如蓝忘机,心性为人肯定更是望尘莫及。若是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两个人像,魏无羡心道:“我也会翻脸。”

晓星尘浑身都抖了起来,好半晌,他才艰难地道:“你骗我,你想骗我,”,薛洋道:“是,我骗你,我一直在骗你,谁知道骗你的你都相信了,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江澄是令人心疼的,然而无羡也是叫人心疼的,世事弄人。他看开了,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活着向来比死去的人痛苦,于是江澄就活在那个云梦双杰的梦里,活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

薛洋的眼中刹那间爆满了血丝,他霍然起身,双手紧紧捏起拳头,在义庄里横冲直撞地一阵摔踢,巨响阵阵,把他刚刚亲自收拾的屋子砸得七零八落,这时候,他的表情、发出的声音,比此前他所有的恶态加起来还要疯狂、还要可怕,砸完了屋子,他又平静下来,蹲回到原地,小声地叫:“晓星尘,”,他道:“你再不起来,我要让你的好朋友宋岚去杀人了,“这整座义城的人我全都会杀光,全都做成活尸,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不管真的可以吗?,“我要把阿箐那个小瞎子活活掐死,曝尸荒野,让野狗啃她,啃得稀巴烂,”,阿箐无声地打了个寒战,无人回应。

薛洋被蓝忘机一剑划过,非但在胸口划出了一道伤口,那只他藏在怀里的锁灵囊,也被避尘的剑尖挑了过去,魏无羡道:“薛洋!你要他还给你什么?霜华吗?霜华又不是你的剑,凭什么说‘还给你’?要脸吗?”,薛洋哈哈大笑起来,魏无羡道:“笑,你笑吧,笑死你也拼不齐晓星尘的残魂,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

薛洋哈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道长,回头你去修门,不要怪我,”,说完,他踢了一脚,便把木门踹开了,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得屋来,一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一手拿着一只鲜红欲滴的苹果,刚喀嚓咬了一口,低下头,便看见了没入自己腹部的霜华剑刃,菜篮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青菜、萝卜、苹果、馒头骨碌碌滚了一地。

他微仰着头,神色专注,望着树顶,朝树下走近几步,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想伸出双手,忽然之间,魏无羡有一种异常强烈的冲动,他想像当年那样,掉下去,他心中有个声音说:“如果他接住我,我就。。。。。。”,想到“我就”两个字时,他便撒了手,见他毫无征兆地摔下了树,蓝忘机双目一下子睁大了,一个箭步抢上来,魏无羡在空中转过身,“哎哟哈哈”的和被他接了个正着,或说,扑了个满怀。

可是,魏无羡微微侧首,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毫无犹豫之色、更无退缩之意的蓝忘机,可是——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所有人霍然站起,蓝忘机沉声道:“魏婴!”,四下都有人惊恐地叫道:“魏无羡,你不要乱来!”,金光瑶温言道:“魏公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放下陈情,一切好商量,”,金光善也站了起来,惊怒惧恨交加道:“江……江宗主不在这里,你就如此肆无忌惮!”,魏无羡厉声道:“你以为他在这里,我就不会肆无忌惮吗?我若要杀什么人,谁能阻拦,谁又敢阻拦?!。

魏无羡答非所问道:“蓝湛……我们走吧,”,马上走,再也不要回来了,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蓝湛,你醉了怎么脸都不红一下,”,因为蓝忘机看上去太正常了,比魏无羡还要正常,所以他也忍不住用对正常人的口吻和他对话,谁知,蓝忘机听了这句,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一拽,猝不及防,魏无羡被拽得一头撞在他胸膛上,正晕着,蓝忘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心跳,”,“什么?”,蓝忘机道:“脸看不出,听心跳,

因为并不存在任何误会。误会这种东西,推心置腹畅谈一番,摊开了说,便能清楚明白、你好我好。可这世上,更多的是无解的难题。

江澄冷淡地望向站在灯火之外的魏无羡,和他的满目仓皇。"魏婴。"他说,"我是真的恨你。""嗯。"魏无羡回答。很多前尘旧事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涌动,一点点把他们俱都淹至没顶。伤口是陈旧的,痛处却宛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过了一会,江澄笑了一下,疲意一圈圈地在他眼睛里泛开来。"你随口一说的事,我却真情实感地记了十三年。"

我娘说过的。你啊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快活自在。我娘还说啊。说什么。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嗯嗯。不知羞不正经无聊轻狂。又在胡说八道对不对。好了我都帮你说了。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词。真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呐我也是你的人了。扯平了行不行。

魏无羡所有的喊叫都被他封在喉咙里,紧紧攀着他的肩,眉头紧壁,眼角沁出了泪珠,双腿僵硬地圈住他的腰,一动也不敢动,蓝忘机这才稍稍清醒,吸了几口气,道:“对不起,”,魏无羡摇摇头,勉强笑道:“你说过的,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说这个,

贺新郎-与羡书。生死吾惑矣。忘机出,陈情何起。寥寥空等十三载,一醉红尘万里。知何处,可与君喜。曾赴夷陵多酸楚,那无羡至此应如是。情与境,何相似。一曲问灵无归几,想云深故事重提,君魂何觅?天下浮躁沽名者,岂知别时心意。世道艰,梦难记。不怨天地两不见,怨梦魂不到辗转思。所念者,唯有你。

蓝忘机剑锋对准他,那双淡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个什么人!”,魏无羡道:“我还能是个什么人,男人!。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你对谁都是这样一派轻浮浪子的行径吗,”,魏无羡想了想,道:“好像是?”,蓝忘机垂眸,半晌,才道了一声:“轻狂!。

白色的绷带已彻底被染成红色,晓星尘满脸鲜血,没有眼珠,流不出泪水。被欺骗了几年。将仇人当做好友。善意被人践踏。自以为在除魔降妖,双手却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友!他只能痛苦地呜咽道:“饶了我吧。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走这么快,把蓝忘机这样扔在身后。

晓星尘道长,你抓我上金麟台的时候,好义正言辞!谴责我为什么因一点嫌隙就灭人满门,是不是手指不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就不知道痛!不知道撕心裂肺地惨叫从自己嘴里发出来是什么样的!我为什么要杀他全家?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来戏耍我消遣我?!今日的薛洋,就是拜昔日的常慈安所赐!栎阳常氏,不过是自食其果!

薛洋探了探晓星尘的呼吸,捏了捏他的手,似乎是觉得死得不够透,不够僵,站起身来,进到一侧的宿房里,端出一盆水,就着一条干净的布巾,把他脸上的鲜血擦得干干净净,还换了一条新的绷带,细细地给晓星尘缠上,他在地上画好了阵法,置好了必须材料,将晓星尘的尸体抱进里面摆好,做完了这些,才想起来要给自己的腹部裹伤。

久远的传说被流水剥蚀。观音庙那一战,不知被谁流传出来,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赞夷陵老祖的力量,赞含光君的机变,甚至赞鬼将军勇猛,更是对其中牵扯的金家秘闻津津乐道。当然,他们还赞泽芜君丝毫不为私情所动,大义灭亲。更有甚者,将这段事排成了曲子,咿咿呀呀地唱遍街头巷尾。于是,他就在那甚嚣尘上的故事中,一遍一遍地,杀了自己的三弟。

晓星尘忍无可忍地道:“。。。。。。薛洋,你真是。。。。。。太令人恶心了。。。。。。”,听到这一句,薛洋眼中那道已许久不曾流露过的凶光,重新出现了。

把酒祝东风,且祝山河与共的从容,酩酊人间事,从此不倥偬,若负剑过群峰,云深不知竟一人一骑,青山几重,回眸一眼就心动。把酒祝东风,就祝当时携手的珍重,春秋千万种,只为谁附庸。若花胜去年红,坞中莲蕊竟已开已落,醉倒芳丛,回眸一眼就心动。

云梦双杰一起走,谁先脱团谁是狗。为了蓝湛狗就狗,谁和你是好朋友。有种你走别回头,再回云梦就放狗。谁爱放狗谁放狗,反正往湛怀里走。

纵使前路荆棘,万人为敌,但总会有一个人始终爱你如斯。

魏无羡道:“什么样的?嗯,含光君这样的,我就很喜欢,蓝忘机此人,则是最不能忍受这种轻佻无聊的玩笑,被恶心到之后,他绝对会主动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一次恶心两个人,一箭双雕!,谁知,蓝忘机听了这句,转过身来,他面无表情道:“这可是你说的,”,魏无羡:“嗯?”,蓝忘机回头,不失礼仪,却不容置喙,道:“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听着他磕磕巴巴地反复道歉,忽然间,魏无羡觉得滑稽无比,根本不是温宁的错,是他自己的错,发狂状态下的温宁,只是一件武器而已,这件武器的制造者,是他,听从的,也是他的命令,……,怔怔地想着,想着,魏无羡忽然哭了,他茫然地道:“……谁来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晓星尘道:“那你慢些,不要走这么快,再撞到人就不好了,”,他只字不提自己也看不见,牵着阿箐的手,把她引到了路边,道:“这边走,人比较少,”,他的言语动作,都温柔又小心,阿箐的手伸出去又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腰间的钱袋飞速捞走了,道:“阿箐谢谢哥哥!”,晓星尘道:“不是哥哥,是道长,”,阿箐眨眼道:“是道长也是哥哥呀,”,晓星尘笑道:“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就把哥哥的钱袋还回来吧,”,阿箐这种市井混混儿手脚就算再快十倍,也瞒不了修仙之人的五感,她一听不好,持杖拔腿狂奔,没跑两步就被晓星尘单手擒住后领,提了回来:“说过不要跑这么快,再撞到人怎么办?。

他坐在他少年时的位置上,从同样的角度望出门口去,入目一大片碧绿的莲叶,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魏无羡在柔和的夏风里阖上眼睛。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风,一样的夏天,空气湿润又带着莲香。他记得他就在这门外的走廊上对江澄说,将来他做家主,自己就做他下属,姑苏蓝氏有双璧,云梦江氏有双杰。他还记得,那时江澄眨了眨天真又明亮的眼睛,说,一言为定。

魏无羡:“嗯。恭喜,中尸毒了。”金凌:“这有什么好恭喜的?!”魏无羡道:“也是一种人生经历,老来谈资。”

江厌离闭上眼的时候,魏无羡抬头看见江澄茫然的脸。他本是一个凌厉的男人,但在这个时刻,那双愤怒的眼睛却是一片死寂,就好像整个人随着他姐姐的离去一起碎掉了。在那一刻,魏无羡意识到,自己完了。所有的东西崩塌,都只是一瞬间。

当初金光瑶人微言轻,只蓝曦臣一人接他递的茶喝下。而后他一步步风光,一步步杀父杀兄杀子杀妻,能动的人动遍,却直到最后还是把蓝曦臣推了出去。他一生说了那么多好听话,都叫人如沐春风。想来这句却能铡得蓝曦臣千般疼痛,万般难忍——“可我独独没想过要害你。”

多情人终落得无情名,厌离者终分离。

两人剑拔弩张对视一阵,半晌,江澄道:“魏无羡,你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吗?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魏无羡道:“不必保我,弃了吧。”

薛洋哈哈大笑起来,魏无羡道:“笑,你笑吧,笑死你也拼不齐晓星尘的残魂,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薛洋忽而大笑,忽而又骂道:“谁要跟他一起玩游戏?!”,魏无羡又道:“那你让我修复他的魂魄,是想干什么?”,薛洋这么聪明的人,该知道魏无羡是在故意扰乱他让他分神,让他出声,使蓝忘机可以判定他的位置从而攻击,但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又一句,他恶声恶气地道:“哼!干什么?你会不知道?我要把他做成凶尸恶灵,受我驱使!他不是要做高洁之士吗?我就让他杀戮不休,永无宁日!。

水中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十分秀逸的青年,干净得仿佛被月色洗练过,舒眉朗目,唇角微弯,可垂首凝然注视自己时,眼睫上缀着的水珠却如泪水一般,不住下坠,这是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不是曾翻天覆地、纵血雨腥风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魏无羡知道,不能跟喝醉了的人反着来,忙道:“好好好,依你,走开就走开,”说着拔出竹笛,可他还没将笛子送到唇边,蓝忘机一把抢过来,道:“不许吹给他听,”,魏无羡揶揄道:“你怎么这么霸道呀,”,蓝忘机不高兴地重复道:“不许吹给他听!”,魏无羡发现了,醉酒的人常常有很多话说,蓝忘机平时却不怎么爱开口,于是他喝多了之后,就会不断重复同一句话,他心想,蓝忘机可能是不喜欢他以笛音操控温宁,得顺着他的毛摸,便道:“好吧,只吹给你听,”,蓝忘机满意地“嗯”了一声,笛子却不还给他了。

蓝景仪得意地道:“那是,含光君当然厉害,只是最不喜欢到处显摆,含光君可低调了,对吧?”,“对吧”是对魏无羡说的,魏无羡莫名其妙道:“你在问我吗?问我干什么,”,蓝景仪急了:“难道你觉得含光君不厉害吗?!”,魏无羡摸摸下巴,道:“嗯嗯,厉害,当然,好厉害,他最厉害啦,”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谢谢你今天肯过来跟我吃饭,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对于世间用情极深的人来说,不管物换星移或是天人永隔,哪怕姓氏容貌都改变,也能在芸芸众生里一眼看见,并将那个已被践踏尘泥的他视若珍宝。

且着落衣覆己目,霜华加身貌似汝。晓君奈何处!

说完他捡纸提笔,三下添了两笔,看看画,再看看真人,笑倒在地,蓝忘机搁下书卷,扫了一眼,原来他在画上自己的鬓边加了一朵花,他嘴角似乎抽了抽,魏无羡爬起来,抢道:“‘无聊’是吧,我就知道你要说无聊,你能不能换个词?或者多加两个字?”,蓝忘机冷然道:“无聊至极,”,魏无羡拍手:“果然加了两个字,谢谢!。

然辗转寻觅数载,终无所得。虽无怨无愤,亦不畅不甘,不知忧思几何,只知素袖惹尘埃,疾风乱袍带,琵琶骨下烙铁印痕时时作痛而已。

魏无羡啧啧道:“含光君,你是真的变了,从前当着你的面喝一小坛,你凶死了,要把我扔过墙,如今你还在屋子里藏天子笑,偷偷喝,”,蓝忘机整了一下衣襟,淡声道:“天子笑我一坛也没动,”,魏无羡道:“不喝那你藏着干什么,留着送我啊,好了好了,没动就没动,信你还不行吗,我不提了,来吧,我一定要看看,滴酒不沾的姑苏蓝氏子弟,究竟几杯倒!”,他给蓝忘机倒了一碗,蓝忘机想也不想,接过,灌下。

薛洋哈哈笑道:“你没发现这话有歧义吗?”说到“有”字时,他突然拔剑刺来,魏无羡闪身一躲,道:“你经常这样话说到一半就动手杀人吗?”,薛洋讶然道:“当然,我是流氓呀?你又不是才知道,“

魏无羡愣住了。魏无羡不是一个拘泥于过去的人,他觉得,反正都以死谢罪过了,老调重弹太没意思了。但江澄他没走出来。他走不出来。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他却被留在了那个十三年前的夜晚里。在废墟之上,树木发出了新芽,楼宇早已重建,鲜花盛开在焦木中央。所有的人都活在了一个和美的好世界里,只有他,站在欢乐的人群中间,抓着他的仇恨,满目疮痍,四顾惘然。江澄站在灯影幢幢里,平静地望向他。火光莹莹,他脸颊的轮廓模糊了些,依稀又像极了那个十来岁的江晚吟。

那根剧毒的小针被拔出,不知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什么刺痛刹那间一扫而光,魏无羡自言自语道:“奇也怪哉,蓝湛这么闷的一个人,怎么能总是让我这么开心呢?!。

魏无羡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尤其擅长苦中作乐,既然没有别的东西可玩,那就只好玩蓝忘机了,他道:“忘机兄,”,蓝忘机岿然不动,魏无羡道:“忘机,”,听若未闻,魏无羡:“蓝忘机,”,魏无羡:“蓝湛!”,蓝忘机终于停笔,目光冷淡地抬头望他,魏无羡往后一躲,举手作防御状:“你不要这样看我,叫你忘机你不答应,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兴,也可以叫我名字叫回来,

他的脸苍白清秀,甚至还有些忧郁的俊逸,但因为眼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死白,再加上从脖子爬上面颊的数道黑色裂纹,使这忧郁变成了骇人的阴郁,长袍的衣摆和袖口破碎褴褛,露出和脸惨白成一个颜色的手腕,扣着漆黑的铁环和铁链,脚踝也是,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就是他曳动铁链时发出的,一旦静止,一切又都归于死寂。

金光瑶看着他,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冷静地道:“大哥,你总骂我工于心计,不入流,你说你,行得正站得直,天不怕地不怕,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玩弄什么阴谋阳谋,好,你出身高贵,修为也高,可我呢?我跟你一样吗?我一无你修为高根基稳,我长这么大,有谁教过我?二无世家背景,你以为我现在在兰陵金氏站得很稳吗?你以为金子轩死了,我就扶摇直上了吗?金光善他宁可再接回来一个私生子,都没让我继位的意思!要我天不怕地不怕?我连人都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大哥——我一直以来都想问您一句话,您手下的人命,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为什么我当初只不过是杀了一个欺压我的修士,就要被你这样一直翻旧账翻到如今?。

他解释得详细无比,宋岚从手到剑都在发抖:“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的畜生……”,薛洋道:“宋道长,有时候我觉得呢,你们这样有教养的人骂起人来很吃亏,因为反反复复就是那几个词,毫无新意,毫无杀伤力,我七岁就不用这两个词骂人了,

一名紫衣青年信步而来,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蓄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负。

江澄道:“满脸晦气,遇到金子轩了?”,魏无羡道:“比遇到金子轩还糟,遇到那个谁谁了,”,“谁谁”在魏无羡口里通常只代指一人,江澄皱眉道:“蓝忘机?花宴结束后,他也没回去吗?”,魏无羡道:“没回,在街上晃,大概是在找人,”,江澄道:“你也是奇怪,明明每次都和他不欢而散,为何每次又总是孜孜不倦地去讨他的嫌?”,魏无羡道:“算我无聊?。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宋岚和晓星尘在人世间的二十余载光阴,匆匆得来不及实现他们的抱负,也来不及诉说心中的遗憾与歉疚。我曾与你相约同看山河日月,而如今山河仍在,日月依旧,你却化成一缕清风消散在了天地间。

我若要杀什么人,谁能阻拦,谁又敢阻拦?

魏无羡又道:“而且咱们讲讲道理,先打过来的是谁?是你,你要是不先动手,咱们还能好好说话,说清楚咂,可人家打我,我是非还手不可的,这不能全怪我,蓝湛你在听没有?蓝公子,蓝二哥哥,赏个脸呗,看看我,”,蓝忘机眼也不抬,道:“多抄一遍,”,魏无羡身子一歪:“别这样,我错了嘛,”,蓝忘机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魏无羡毫无尊严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我说多少遍都行,跪下说也行啊,

这人一身黑色的道袍,身形高挑,腰杆笔直,立如苍松,背插拂尘,手持长剑,面容清俊,微微昂着头,一副很是孤高的形容。

魏无羡笑嘻嘻伸手去接,那只花驴却昂头龇牙去咬,魏无羡赶紧一捞,见这驴子对这只小苹果垂涎不已,福至心灵,捡了一根长树枝和一条渔线,吊着这只苹果,挑在花驴子头前,花驴子闻到前方苹果清香,很想吃,追着那只总也差一点点的苹果,昂头前冲,竟比魏无羡所见过的所有名马驹都要快,一骑绝尘!

半晌,魏无羡道:“蓝湛,你刚才问我,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其实我也想问人,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样,”,他道:“弃鬼道不修吗?那这山上的人该怎么办,“放弃他们吗?我做不到,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他道:“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蓝忘机望着他,没有回答,但他们心中都清楚答案,没有这样的路,无解。

“当时在场已没有多少人还能清醒,我也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力分明快耗至枯竭的忘机一拐一瘸地追上你,把你抓起来就带上避尘,一齐御剑离去。”

薛洋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阻拦我呢?为什么要碍我的事?为什么要帮常家一家杂碎出头?你帮常慈安?还是帮常萍?哈哈哈哈常萍原先是如何感激涕零?后来又是如何哀求你不要再帮他?晓星尘道长,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你错了,你不应该插手旁人是非恩怨,谁是谁非,恩多怨多,外人说得清吗?或者你根本就不应该下山,你师尊抱山散人多聪明啊,你为什么不听她的好好待在山上修仙问道?搞不懂这世界上的事,你就不要入世!。

“对不起。”江澄声音沙哑。他混混噩噩地回了莲花坞,时常睡不好,夜间坠入梦境,总是那些早已看不真切的脸。江枫眠宽大厚实的手心,虞紫鸢最后在他额上烙下的一吻,江厌离香气四溢的莲藕排骨汤。都是热的。暖心,暖胃,暖过四肢百般。他缓缓睁开眼,殿中清清冷冷,搅得他在虚虚实实间头痛难忍。他挥了长鞭出门。紫电凄厉地划破夜空,在空旷的演练场上,破风声有如悲鸣。那是认主的仙器,主人的心意,统统都通过灵力渡给它。

蓝忘机则和蓝曦臣并排而立,这次两人连神情都有些像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思索如何应对水行渊、如何向彩衣镇的镇长交待诸多后续事宜,对面迎来一只吃水极重的货船,船上压满了一筐筐沉甸甸的金黄枇杷,蓝忘机看了一眼,继续平视前方,蓝曦臣却道:“你想吃枇杷,要买一筐回去吗?”,“……”,蓝忘机拂袖而去:“不想!”,他又站到另一艘船上去了。

蓝忘机终于把他从藏书阁上掀了下去,一关窗,把颤动的簇簇玉兰花枝和魏无羡的笑声,都关在了窗外。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好说,”魏无羡指兰室外的郁郁碧树,道:“臂如一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魏无羡道:“蓝湛蓝湛,你把绳子牵一牵呗。”蓝忘机道:“为何?”小苹果很聪明,又不是不会跟在他身后走。魏无羡道:“赏个脸,牵一牵呗。”“好。”

"够了。"江澄沉声道,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你别再发什么誓了。我不信了。"魏无羡后退了一步。他以前以为,没什么能把他和江澄分开,所以他才会大言不惭地说要一辈子扶持他。可惜他想错了,岁月荒唐,他们最后谁也顾不上谁。而现在他以为,江澄是想和他和好的,可他又想错了。

向来如此,我身咫尺,我心天涯,相思寸寸,终究是不得那一声应答。那便将我囚禁在人世边缘,当真再不要见了。

有心无力。这四个字血涂一般,一刀刀刻在他心上。他未死,被扔在了一个破落房间内。屋中有面铜镜,在那铜镜之中,就是他哭得扭曲的脸。大难看了。江澄闭上眼,用衣袖狠狠把脸上的水光抿净,咬看牙根忍住从喉咙中不断滚出的声响,将那一声声呜咽碾烂成破碎的低吼,撕咬嘴唇溢出的血混着泪水唾液,一并吞进喉咙。硬生生憋了许久,江澄的脸色终于一寸寸灰败下去。凉风拂过,将他的表情吹了个干净。再抬头时,已是不悲不喜之色。

晓星尘勉强平定了心神,道:“阿箐,你走吧,”,他嗓子微微沙哑,阿箐道:“我走?道长,我们一起走啊!”,晓星尘摇头道:“我不走,我要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很有可能接近我、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义城这么多人就要遭他毒手了,薛洋此人,一向如此,

“你是大瞎子,我是小瞎子,咱们一起走,刚好有个照应。我没爹没娘没地方可去,跟谁走不是走,往哪儿走不是走?”

有些东西是真的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所有看破的都释然了,看不破的都散场了,只有江晚吟还在徘徊着,放不下看不开却又出不来。

三天之后,魏无羡才知道蓝启仁的坏毛病是什么,蓝启仁讲学内容冗长无比,偏偏还全部都要考默写,几代修真家族的变迁、势力范围划分、名士名言、家族谱系……,听时如聆天书,默时卖身为奴。

这时候的蓝忘机,轮廓还有些青涩之气,神色很是认真,但仍是在脸上写满了“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说话”。

聂明玦道:“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不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孟瑶点点头,道:“是,”,聂明玦道:“我看过你出阵,每次都在阵前,最后留下来善后的也是你,做得很好,继续坚持,行得正立得稳,何须忧谗畏讥,要让这些敢在背后指点你的人都无话可说,你剑法很轻灵,但是不扎实,还要再练,”,孟瑶道:“多谢聂宗主提点,

怒从心起,聂明玦提起一脚,金光瑶猝不及防,被他正正踹中,又从金麟台上滚了下去。聂明玦低头喝道:“娼妓之子,无怪乎此!”

“手指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杀多少都抵不过。”

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敛芳瑶琴金光散,泽芜洞箫蓝曦痕。君子如兰茶未满,旧识思追酒已温。红尘焉有忘机语,梦醒愿为无羡人。

天子坛中寻一笑,枕月云深魏无羡。

我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走这阴沟里的独木桥干什么。真这么好走早就有人走了。

魏无羡,你信不信,就算你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招惹上你。要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有千百种法子。

云深夜阑拥月色,少年携酒晚归程,酒香醉情抬眸间,白衣翩立似惊鸿。

身死之后,盖棺定论。所论内容大同小异,偶有微弱的异声,也会立刻被压了下去。

一面青席,一张木案。两盏烛台,两个人。

明月清风晓星尘,凌霜傲雪宋子琛。

愿舍肆千清规入尘,护君一世长安。但求几坛藏酒疯魔,执手此生风流。

无情的薛洋上尚可独活,有情的薛洋必死无疑。

姑苏双壁仍在,云梦已无双杰。

薛洋的小指断了,月老怎么牵线呢。

其实从头到尾,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的,只有温情一人。

这颗糖微微发黑,一定不能吃了。被握的太紧,已经有点碎了。

忘羡一曲心系君,瀚海百重长相忆。

他是真真实实的人,他是见不得光的鬼,他们之间,仿佛永远都隔着这样一道生死鸿沟。

愿来世,你晓天,晓地,晓星尘。

这世上所有人原本都是无冤无仇的,总会有个人先开头捅出第一刀的。

若我曾被珠玉珍视,何须与草芥为友邻。

是,我骗你。我一直在骗你。谁知道骗你的你都相信了,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他并不怕摔,这些年来,也摔过很多次。但摔到地上,毕竟还是会疼。

晓星尘道:“那你慢些,不要走这么快。再撞到人就不好了。”

十七八岁的魏无羡,其实骄傲不输江澄。曾经也灵力强劲,天资过人。整天摸鱼打鸟,通宵爬墙坑人,照样能遥遥领先,甩苦苦用功的其他同门十八条街。

死的人很多但灰飞烟灭的从来就只有温情而已,其他人也许都可以在六道轮回处重新投胎,却只有温情一人是上天入地遍寻不到的。

但修鬼道不修仙,任你千军万马,十方恶霸,九州奇侠,高岭之花,但凡化为一抔黄土,统统收归旗下,为我所用,供我驱策!

当年他得了江厌离馈赠的一碗藕汤,一路从山下捧上了乱葬岗,一滴都没撒,虽然自己喝不了,却很高兴地看着别人喝完了,还追问是什么味道,自己想象那种滋味。

双杰同归,不过是十几年来痴妄凝结成的一场大梦。是梦,就终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义城有三盲,真盲,假盲,心盲。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澄与狗对愁眠。

七岁断指,断了他的善,死前断臂,断了他的恶。

半晌,魏无羡道:“蓝湛,你刚才问我,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其实我也想问人。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样。”

现在的魏无羡,离开了蓝忘机就不行。

听着他磕磕巴巴地反复道歉。忽然间,魏无羡觉得滑稽无比。

没有人会被永远奉在神坛之上,传说也仅仅只是传说而已。

师兄,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可是,他不愿。

要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有千百种办法。

害怕死和不想死当然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我现在不想从含光君身上起来,和我害怕从含光君身上起来是不一样的吧。

江氏女,家姐厌离。叫长相守的,恰恰分离。

他微仰着头,神色专注,望着树顶,朝树下走近几步,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想伸出双手。

生死阵,风月关,懒眼都不肯看。琴与剑,拿来换我心上和枕边。这一曲横吹,吹皱谁的眼眉。十三年尽倾杯,偏不敢回顾谁。待到霜雪退,拜谢个中是非。诸君且听,吾谁与归。

生来一人,去时孤身,便是江澄其人。

当然。手指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杀多少条都抵不过。五十个人而已,怎么抵得上我一根手指?

雪落泽芜空朔月,花尽敛芳徒恨生。

魏无羡不以为然,嘿声道:“不睬就不睬,他长得美么?”再一想,的确是长得美,又释然地把那点撇嘴的欲望抛到脑后了。

魏无羡啧啧道:“含光君,你是真的变了。从前当着你的面喝一小坛,你凶死了,要把我扔过墙。如今你还在屋子里藏天子笑,偷偷喝。”

只要两人都活在世上,迟早会遇到的。

被调戏的那个是攻,调戏不成反被草的那个是受,站稳了。

江厌离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魏无羡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尤其擅长苦中作乐。既然没有别的东西可玩,那就只好玩蓝忘机了。

人间欠我一颗糖,我却只有砒霜付以人间。

——佚名

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生不留尘。

生老病死,八苦之四,众生必经,江澄亦是。

薛洋哈哈笑道:“你没发现这话有歧义吗?”说到“有”字时,他突然拔剑刺来。魏无羡闪身一躲,道:“你经常这样话说到一半就动手杀人吗?”

我等你十三载,你如何回我?

死了更好。死了才听话。

白色的绷带已彻底被染成红色,晓星尘满脸鲜血,没有眼珠,流不出泪水。

我小时候每天都由衷地觉得自己是个惊世奇才,真他妈了不起。而且我不光心里面这么觉得,我还到处说呢。

前尘种种,似烟似幻,惟有此人教我深感不负大好春光。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否认的,可以被强加;他承认的,可以被扭曲。

我看诸君多有病,料诸君看我应如是。

“忘机把你藏在一个山洞里。我们到的时候,你呆呆地坐在洞内的一块石头上,忘机握着你的手,正在给你输送灵力,低声不知在问你什么。”

亦恶亦怜薛成美,半生恶尽半生痴。

他一直以为江澄会站在他这边,而蓝湛则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没想到,事实却是完全颠倒过来的。

我薛洋,晓天地,晓人心,但终究不晓星尘。

我独自徘徊在孤苦世间、耗尽元神精气,宁可魂飞魄散,也想再见你一面。

世事不是都一定要分个黑白明了,你我皆放下,已如此重要。

他解释得详细无比,宋岚从手到剑都在发抖:“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的畜生……”

人这一辈子,有两句肉麻的话是非说不可的。

他还是那一身漆黑的道袍,孑然一身,背着两把剑,霜华和拂雪。带着两只魂,晓星尘和阿箐,走上了另一条的道路。

薛洋也有心,可道长不信。

金光瑶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

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种他种过的思追

薛洋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那张永远都笑意满满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片空白。

薛洋哈哈大笑起来。魏无羡道:“笑,你笑吧。笑死你也拼不齐晓星尘的残魂。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

他哽咽着道:“……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这是你自己说的。”

少年恶霸的恶世和绝望,他伤他苦,他颠沛流离,他厌弃世人,他收起幼稚天真,他唾弃世人,不问明天。

他们正准备迈开步子,忽然,在血泊之中,看到了地上一样孤零零的东西。

天真无忌的童言,最是能致命。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而正是因为他们不懂,所以伤人心才往往最直接。

忽然,晓星尘拿起地上的霜华,调转剑身,锋刃架上了颈项间。

要说的话,要悔的罪,要道的歉,要做的孽,统统在那段漫长的虚无中被一次次的演绎到疲倦,他尖叫哭泣、哀嚎狂笑,统统得不到任何回应,他那样盲目而绝望,是因为他终于彻底被世界遗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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