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临时天堂

顾念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转头看过来，便看到周易安带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柜台前。

小男孩粉雕玉琢一般，有双黑玛瑙般闪亮的大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小扇子般忽闪忽闪的，精致得像个粉娃娃，若非穿着一身男孩子的夹克外套，说是个漂亮女孩也可以。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在说话，一声妈妈，如同滚烫的熨斗，一下子按在了顾念的心口，又疼又烫。

“我儿子，周向雨。”他与向钱结婚后，就把小雨的名字，从向小雨，改成了周向雨。

周易安望着顾念苍白紧张的面庞，顾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雨身上，从看到小雨时起，就没挪开过。

“您儿子？真漂亮啊，好可爱，”顾念两眼放光地盯着小雨，那目光中的渴望，令小雨有点害怕，悄然缩到父亲身后：“爸爸，我要回家。”

周易安温柔地抱起他：“不是要出来吃彩色饺子的吗，怎么又要回家了？”

小雨两个手臂圈住父亲的脖子，他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有些话说不出口，只悄悄咬着父亲的耳朵：“那个阿姨一直盯着小雨看，小雨害怕。”

小孩子以为放得极轻的声音，实际谁都听得到，顾念瞬间尴尬，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哀伤自心底深入涌起。

“别怕，阿姨很喜欢你。”她柔声说：“哦，对了，小雨，你喜欢彩色水饺呀，阿姨给你下水饺吃好不好？”

她温柔的声音响起，小雨本来背向着她，听到声音后，突然回转头来，小脸上满是困惑。

他抬头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看那个目光灼灼的陌生女人，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好像妈妈。

周易安不动声色地抱着他坐下：“我儿子很喜欢彩色水饺，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顾念去下水饺，小雨小小声说：“阿姨说话声音像妈妈。”

妈妈现在的声音，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知道是因为妈妈病了，但心里还是喜欢妈妈以前温柔的声音。

周易安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追逐着在厨房里忙个不停的顾念，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顾念的脸，那就完全等于是过往看着向钱在厨房的模样。

向钱的厨艺算不上差，但也数不上多好，不过，她的面食是做得极好的，特别擅长做手工面条，这方面，便是小张都远不如她，小雨爱吃面食，以前，向钱经常会做给他吃，后来，身体不好了，周易安不舍得让她操劳，就没再下过厨。

人的口味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就喜欢，长久不吃，会想念。

向钱的面食，在父子俩这里，就成了念想。

饺子下好，盛在盘子里，三种颜色，鲜亮水灵，做得不大，如花瓣一般，小孩子也可以一口一个。

又做了碗汤，秉承原汤化原食的原则，是用饺子汤兑着浓骨上汤做出来的，撒上香菜味，清香解腻。

小雨双目放光地看着饺子端上桌，礼貌地道谢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吹了吹，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然后，再顾不得烫，囫囵吞枣般包进嘴里，吞了下去。

“哎，小心烫！”顾念惊了：“慢慢吃。”

小雨被饺子烫得连连吸气，却依然又夹了一只，含糊地说：“好吃，和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周易安眸光闪烁，伸筷夹了一口，放进口里。

熟悉的味道弥漫在舌尖时，眼角一下子沁湿。

怎么会是这样呢？

父子俩吃完饺子，小雨临走前，对着顾念挥着肉嘟嘟的小手说再见，可爱的模样差点把顾念萌化了。

周易安却很沉默，直到他俩走了好一会儿，顾念才想起来，哎哟，刚才周易安好像没付钱啊！

第二天，周易安又来了，来付钱。

顾念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哪用得着特意过来付钱呀，您是周律师的哥哥，我请你吃顿水饺也是可以的。”

这话听的，周易安心头泛起了酸意：“没想到，你现在与周展之那么熟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清淡，顾念偏在这话里听出来了万分的惆怅。

于是，她嘴便瓢了：“您别误会，我和周律师只是朋友，他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

故人，呵。

“你不是去做核磁共振了吗？结果如何？”周易安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装成不知。

提到这个，顾念脸上原本灿烂的微笑瞬间黯淡下去，“结果出来了，不是很理想。”

她不太愿意讲这样事，含糊了一句。

周易安却没让她回避：“不理想，便是说，确实有脑瘤？”

哎，这个人，都明显表示了不想提了，还咄咄逼人。

“是的。”顾念低头。

“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啊，顾念迷茫地想了想，然后说：“所有人都劝我做手术，可是我不想做了。”

“为什么呢？”周易安想到了周展之告诉他的话，“害怕吗？还是怕没有人陪着你？”

突然被人戳穿心头的想法，顾念有点恼火，他这样说，应当是周展之与他说过什么吧。

既然如此，那他显然就是知道核磁共振结果的，还故意来问，安的什么心呢。

起了嫌隙，便不太想回答了，恹恹地说：“也不是吧，就是觉得看开了。”

“看开了？”周易安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失笑：“你才大年纪，就看淡生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念被周易安这个轻松而略带调侃的语气激怒了。

不但恼火，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好像，就是觉得，谁都可以说她，只眼前这个人，不能说一般的难过。

“是啊，我这种人，活着或者死了，有什么区别呢？”她反唇相讥，“也不会有人在乎。”

“你这话说的，据我看来，不仅我们家展之，便是顾思晨，也被你迷得团团转，怎么就没人在乎了呢。”

顾念愣了下，那两人对她确实好，但她心里太清楚，那种好，怕不是对着她本人来的。

低眸惨淡一笑：“周总，我想，你和他们来我这的目的是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