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寓意其三

　　阿尔卑斯蓝莓口味的寓意是，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很浪漫不是么，可惜只有双向奔赴的恋爱才会完美，一个人的暗恋只会留下单相思的泪水。

　　江榄菊后来戏谑自己是追光的影子，而他又何尝不是。他一直觉得，只要不放弃，她稍微回一下头就会看到用力追赶的他。

　　到时候也许会有这么一段话，也许没有。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吗？”

　　“对啊，很巧不是吗？”

　　“那来一杯咖啡，怎么样？”

　　“好呀，我请客。”

　　爱情应该是势均力敌而不应该是锦上添花，可他的女孩，他视若瑰宝的女孩，怎么能在林嘉树面前那般卑微，低到了尘埃里，再开出一朵花来。

　　林嘉树有张好皮囊不假，斩获影帝身家过亿也不假，可那又怎样，在他眼中，林嘉树不过是个戏子罢了。他也承认，他输了，不是输在外貌、才学、家世上，他输在爱她。

　　喜欢是愿赌，爱上是服输。

　　季辉煌的青春年华里都写满了江榄菊，他的余生满眼也都是这个女孩。他一直都没有说，是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她，这话他当着江榄菊的面也是说过的，但她笑嘻嘻地打岔糊弄过去了。

　　毕业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偶尔发的信息更像是客套，比如“中秋快乐”啦，“新年快乐”啦。

　　但他的空窗期一直为她留着，洁身自好地好像没有任何需求。当然，这样的他更加激发了高校女生们的征服欲。

　　于是她们私底下谈论的除了明星八卦以外，又多了一项内容，那就是如何让季辉煌开荤。

　　季辉煌固执地把江榄菊当做初恋，尽管这段恋情还没开始，便早已结束。

　　在梦里，他常常会回到纯真的高中时代。新学期伊始，他见到讲台上的她在做自我介绍，便一眼万年。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可以把红T恤白色欧根纱裙穿得如此出类拔萃清新脱俗，他甚至还偷偷拍了一张照片……他发誓他没有恶意，更不敢亵渎。

　　她是那样美好，他只是想把那份美好保留下来，即使青春过境也永不褪色。

　　只可惜那件套装他只见她穿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蔡饺之口无遮拦说话从来不把门，她说江榄菊穿红色土气，说她老气横秋的没有少女感。

　　季辉煌之所以对蔡饺之擅自换座位没有表现出愤怒，主要是他不希望江榄菊和蔡饺之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感觉用永无宁日似的。所以他愿意充当调节剂，缓一缓蔡大刀的火气。

　　但他不会明白，他的沉默，在当时敏感多疑的江榄菊眼里，都意味着什么。

　　少年的沉默，让江榄菊一度觉得他更偏袒蔡饺之，哪怕蔡饺之那样挑衅，那样宣誓主权，她都没有看到他生气，哪怕一点点，她也不至于那么耿耿于怀。

　　江榄菊多骄傲一个人啊，要是让她同季辉煌开口说可不可以不要换座位，那简直等同于把她的自尊心用脚踩碎，又放到车轱辘底下反复碾压，该多难受啊。

　　最关键是季辉煌从头至尾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悦，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仿佛一切理所应当。就是他这样的表情和态度，深深刺痛了她。

　　少年哪里会知道两个女生的硝烟战火，怎会因为他的到来就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呢。

　　他以为他足够了解女生，蔡饺之喜欢听到赞美，而江榄菊为人谦和。于是她俩每次吵完架，他都劝江榄菊让着蔡饺之，她还小，不懂事，你把她当妹妹，多哄哄就好了。

　　江榄菊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啊”是她听过的所有话中最没有道德下限的一句话，恶心至极。

　　先不说蔡饺之和江榄菊完全就是同龄人，他这劝架也会越劝闹得越厉害吧。

　　打个比方说，本来是你的东西，现在被别人抢走了，而旁边的人不去指责那个嚣张跋扈的人，反过来说你不懂事，不懂得谦让。

　　敢问诸位，这是何道理啊？

　　江榄菊只觉得委屈，便更加疏远他。季辉煌亦不知他好心办坏事，伤害了他的女孩。

　　他其实出发点也没有错，错在他并没有站在两个女孩的角度看问题。而这世界上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针不扎在你身上，你不会感受到一丁点疼痛；而该你承受的，别人也不可能替你分担。

　　所以江榄菊在很多年后依旧觉得罗老师在宁铭薇朋友圈留下的那一句“注意换位思考”太过主观，纯粹扯淡。

　　罗老师可能有着类似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可她终究不是宁铭薇，也不是家中的老二。

　　她们在年纪上本就已经是近似母亲和女儿，有句话说三年一代沟，五年一鸿沟，十年一天堑。她们之间整整隔了两大道天堑，又如何聆听对方心中最真切的声音？

　　人与人接壤，能诉说的仅仅是片面辰光，一两桩人情世故而已。能说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独。

　　罗老师不懂宁铭薇在家庭琐事中受到怎样的委屈，正如宁铭薇不赞同罗老师那些心灵鸡汤语录和草率地定义别人的人生；就像季辉煌不明白他的好意为何让江榄菊无法领会，正如江榄菊没有读心术窥探不了季辉煌那份好意。

　　你有没有喝过苹果奶油汤？这是很西式的一种做法，浮在白色奶油表面的苹果片，可真像是一座座孤独的岛屿啊。

　　可季辉煌的解释也来得那样迟，而且还不是他主动说的，而是江榄菊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装作无意地问起他才知道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这就是江榄菊宁愿投入到多年未见甚至连样子都模糊了的青梅竹马邻家大哥哥苏荟的怀抱中，也不愿意在那漫漫十年追逐跋涉途中稍作休息给就在身边的季辉煌一个机会的根本原因。

　　……

　　季辉煌回到客厅时，季母正在和蔡饺之聊得热火朝天的，一副婆婆和儿媳妇处成闺密的即视感。

　　他忽然觉得有点烦，但还是说了句“你还要不要饮料”，声音清冷，没有什么感情。

　　季母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眼神略带嫌弃：“你这是干什么？这就是你对饺之的态度，还不快把瓶盖拧开！”

　　好像蔡饺之才是她亲生的。

　　季辉煌的声音突然冷了一个度：“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啊？”

　　然后他也不顾那盒还没有开动多久的双层蛋糕，提着给江榄菊的礼物就夺门而出。

　　晓晓给蔡饺之使了一个眼神，对季阿姨说：“是这样的，蔡饺之在小时候她爷爷给她定了娃娃亲，说是一成年就举办订婚仪式呢。”

　　“是吗？那小伙子也是我家辉煌同学吗？”

　　“对对！”

　　晓晓也不管蔡饺之愿不愿意，拉着她就是一顿跑，对着身后的季阿姨匆匆说了句“谢谢您的款待，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