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时，班级群还是一样的热闹，一人一句的祝福语，像堆宝塔一样多。
东东出来时，大家对她姐姐的事都出奇地一致，皆是缄口不言。新年就要快快乐乐的，抛却烦恼，展望未来。
东东发了一个大红包，这次似乎抢红包都开始慢条斯理了，过了一分钟还剩二十多个包，班里有七十个人呢。
“明年夏天一过，这群估计得散了。”
东东忽而来了这么一句，群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凝固。这不是东东的风格，在江榄菊眼中，她是一个大气的女人，宠辱不惊的。
只是，在经历了死亡过后，怕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改变的吧。
林嘉树开始发挥开心果作用了，一直在打圆场：
“两口子说散还得散呢，我们这同学一场的，总有分别对吧。有句话说得多好，离别是为了再一次重逢。”
“还有，就算是散，那也是我先打头阵，你们不许去抢听到没。谁敢跟我抢，我就把谁的丑照爆到网上去。”
“别急，我一个一个来，放心你们照片和联系方式还有住址我都有。哈哈，东东你的我也有哦。”
林嘉树这是no zuo no die。
她以为这家伙是说着玩，结果他真发了，是东东的照片……说实话，有点惨不忍睹。
应该是17年拔河比赛时拍的，当时的场地本就尘土飞扬的，再加上大太阳一照，人又多，基本每个人在镜头前都是满面尘灰的，没有好形象。
而东东，就站在实验班的右侧，大声喊着加油，那劲头多足啊，那表情多激越啊，跟喝了十罐红牛一样，比比赛的还卖力。
林嘉树这损色，竟然把那张最丑的做成了表情包，并配字：没有办法，就是这么强大。
东东被自己的神操作表情包逗乐了，她发了一条语音说开学报道以后先别走我得好好用茶招待招待你嗯。
这个“招待”用得真是妙，以下是林同学满屏的求生欲。
她私信说，您可千万手下留情，别哪天手一抖，群里全是我的丑照，我会哭死的。
然后发了五个大元宝过去。
他笑嘻嘻地说，那哪能啊，我以后的作业还要靠你呢，钱我不能收，你自己买点好吃的。
她又问，你说退群是真的吗，我以后还能找到你吗。
林嘉树说，傻。
两边陷入沉默……
良久，他回道，我就随口一说别当真，再说了就算退群，我们也还是好朋友啊。
只是……好朋友吗。
她说知道了。
很多说着玩的事，都藏着真心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林嘉树就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2019年6月8号。
几张卷子之后，有人拥抱日光，有人低头惆怅。
而她和林嘉树，还有实验班诸位豪侠都挥别于人海。
对她没有参加这年的高考，单招也没有去，那个曾经被认定为旅游专业最有可能考上本科的少女，也大概让东东寒了心吧。
但江榄菊确实去了考场，她去了教学楼对面的图书馆。天台上，她整整待了一个上午。
林嘉树特地去把看图书馆的老头的钥匙又配了一把，被她威逼利诱拿了去。
图书馆离教学楼很近，离他们曾经的教室也很近。她还是穿着一条裙子，裙裾飞扬的。
双手攀在围栏上，看透明的玻璃窗，看熟悉的教室，没有他，没有她，也没有他们，有的只是斩妖除魔的狠，有的只是奔赴未来的人。
她倒忘了，他五月初就参加单招了，早就被录走了，去长沙一个大专念烹饪专业。现在，估计在某个工产里打零工，或者在某块版图里看着山明水秀。
江榄菊还以为，她上了大学之后，就会和大专的他交集变少，渐行渐远。可到头来……哈命运无常，和林嘉树一样爱开玩笑。
但林嘉树这次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真的退群了。
她还傻乎乎地跑去问，他轻描淡写地说待了三年也待够了。
她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他，于是只得说一句好吧。
很无奈的语气。可不在乎你的人，又哪里会去注意到你的语调语气，注意你的蛛丝马迹。
她说祝你前程似锦。
他回嗯。
她其实很想问问，那把通往图书馆的钥匙，还有没有配第二把；也很想问问，那日在喧嚣的酒吧里，他为何那般落寞颓丧；还有……
算了，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勇气了。
就像他并没有选择最爱的音乐专业，她也并没有考上心爱的大学。
现实和理想，总归是要有点差别的。这时她又想到了蔡饺之说的话，那个模具班的第一名在开出租车……
要加油啊，不要成为蔡大刀口中下一个这样的人，也不要成为自己曾经最不想活成的模样。
……
指针滴答滴答，倒回到一年前，此时还是2018年的隆冬。
南国没有雪，只有雪花一样的卷子，真的不能够称得上浪漫呢。
年少时总是喜欢点风花雪月的东西，觉得白水太淡而钟情于饮料，也发誓要名扬天下骑最烈的马。
就像彼时的她，痴迷于小说里唯美的桥段，幻想着天荒地老：
“好想变成雪啊，这样就可以落在先生的肩上了……”
“若是先生撑了伞呢？”
“那就落在先生的红伞上，静载一路的月光。”
“若是先生将雪拂去……”
“那就任他拂去，能在他的手掌上停留一刻，便足矣。”
掌心雪，终是不敌心口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
再开学时，依旧是高高兴兴做同学，开开心心做朋友。仿佛只要足够珍惜，足够努力，就可以延缓离别。
江榄菊还是习惯性地承包他copy作业的原件，而同桌也是如此，只不过一个是用笔抄，一个是用隐形胶带粘贴就OK。
他们……真就还挺像的。
那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也许只是自己骗自己说巧合而已。
可这世界上ta niang的哪有这么多巧合，有的只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感染，有的只是控制不住的痴迷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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