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 民国篇:残雪春梦（五十七）

他咬着牙，狠下心来又转了回去，面对着那扇门，刚刚迈出一步，腰间便被两条纤弱的手臂环住了。

高筱贝“............”

如被施了定身法，高筱贝一动也不敢动，他静静地站着，感觉到身后的人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片刻便濡湿一片，就这样过了好半晌，高筱贝忽然听到张云瑞带着些鼻音说道：

张云瑞“走吧，高筱贝，以后别来这里了！”

张云瑞“去了前线，别总想着什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话，你得好好儿活下去，活着回来！”

高筱贝“......好！”

高筱贝低声却坚定地回了一声，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背后一空，身后的人已经放开了他，转身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暮色之下，两个人相背而行，谁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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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栾云平领军开拔的前一天下午，他才终于踏足了张云瑞这一方小院，彼时张云瑞正站在枣树下唱《春闺怨》，她学唱不精，但胜在嗓音甜美婉转，倒也堪堪能够入耳。

张云瑞“细思往事心尤恨，生把鸳鸯两下分。”

张云瑞“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

张云瑞“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张云瑞“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

栾云平虽然不怎么听戏，可也听出她唱的是夫妻分离的相思闺愁，心中不由一动，迈步走到张云瑞身边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把人拢进怀里，轻声说道：

栾云平“我还没走呢，你怎么就如醉又如病了？这么舍不得我啊？”

张云瑞“先生，您......要喝杯茶吗？”

张云瑞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一旋身躲开了栾云平的怀抱，自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他，又开口问道：

张云瑞“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司令部里不忙吗？”

栾云平“忙！怎么会不忙呢！”

栾云平就着茶杯喝了口水，坐下来环顾四周，感叹道：

栾云平“这院子忒荒了些，委屈你了！”

张云瑞“能有个容身之地，我已经很满足了，先生不必替我叫屈。”

自从被栾老夫人立了规矩，张云瑞在栾云平面前说话愈加小心，也愈加滴水不漏。

栾云平“云瑞，我明日就要走了。”

栾云平说完，如愿在张云瑞脸上看到了一丝哀伤，他接着说道：

栾云平“南边战事吃紧，我这一去怕是真要让你深闺苦等上两年了。”

栾云平“云瑞，我走之前，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张云瑞“我......……”

张云瑞张了张嘴，却又止住，低头想了想才说：

张云瑞“我没什么想要的，就希望先生此去能早日凯旋！”

栾云平“说的是心里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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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器有话说:

文中张云瑞唱的《春闺怨》是1931年程砚秋先生所作，据说灵感来自于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还有杜甫的《新婚别》。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君行虽不远，守边赴河阳。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养我时，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

君今往死地，沈痛迫中肠。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

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

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

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张云瑞在这时候唱这一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