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七点的闹钟响起时我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眨了几下眼睛才慢慢清醒过来，是我小看那酒了，后劲挺足啊。

　　还好还好，我的房间我的床，推开门走进来的，是叶总。

　　她覆在我额头上的手凉凉的很舒服：“醒啦，我都做好帮你请假的准备了。”

　　“不能不能，没上几天班就请假，万一扣工资怎么办？”我闭眼摇头。

　　叶总的语气带着调侃：“你都喝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扣工资呢？”

　　喝成什么样？

　　我继续摇头：“我没喝大，不过你怎么会在啊？”

　　“我怎么会在，你说我怎么会在，我看昨晚发生了什么你是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从饭局出来发生了什么我好像还真记不大清楚了。

　　“来，我帮你回忆回忆。”叶总两只手捧起了我的脸，“昨天晚上十一点半有个人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说你死活不肯走，非要我去接你才肯回家，我就马上开车去了。”

　　听完我忍不住感叹：“我这么逊吗。”

　　叶总顿了顿：“打电话那个人还叫你赔他的外套，因为你吐到了人家身上，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损失我已经赔付过了。”

　　我……有些喉咙发干，我干的那些好事差不多陆陆续续地都涌上来了。

　　刚结束那会儿我确实还清醒，就是头闷，想吹风，一个人沿着马路边晃悠，感觉自己跟电影女主角似的。

　　但还没文艺过两秒，鞋跟它就卡在了地缝里。

　　大晚上的一个女人赤脚蹲在地上往外拽卡住的高跟鞋，还怎么都拽不出来，这画面……

　　穿这双鞋出来真是个愚蠢的决定，我心里当场点满了一万个后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丽送我回去更是个愚蠢的决定。

　　鞋贵，我又舍不得很潇洒地把另一只也丢到垃圾桶，只能死磕，眼前忽然挡了一片阴影。

　　我略略抬头，程卓双手叉着口袋，居高临下皱着眉看我：“你干嘛呢，扮演地鼠？”

　　“你才地鼠，我鞋跟卡着了。”我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有道是酒壮怂人胆，酒劲儿上来的我头发一炸，谁也不怕。

　　一听我倒霉，程卓立刻松开眉头变了表情，满脸幸灾乐祸：“噢鞋跟卡缝里了啊，扔了吧别要了。”

　　风凉话真好听。

　　好女不跟男计较，我问他：“你这么闲的吗，不陪女朋友？”

　　“没女朋友。”

　　“那男朋友？”我脑子一时没跟上，顺嘴就出来了。

　　气得程卓先是一愣，转瞬黑脸，一连对着我翻了好几个白眼，“你这个女人真难让别人对你有好感，以前是，现在也是。”

　　扯，喜欢我的人明明就很多。

　　“没好感你以前追我干什么？”

　　“我瞎，被你的表象蒙蔽了，幸好你那一出让我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好啊，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你也是损。

　　我嘁了一声，干脆坐在了地上，“没女朋友为什么跟他们说你约的是女朋友，还故意说什么比我漂亮。”

　　程卓没好气地哼了哼：“既然你的同学那么说了我就顺着来呗。”

　　“我知道我错了，当年我造谣你的事，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程卓，难为你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天天打电话骂我一百遍都行，当着那么多人面……”我垂着脑袋喃喃自语了半天，也不知道程卓听清楚几句。

　　反正是没听见程卓搭腔，过了几秒他俯身拽出了我的鞋，顺便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等我站稳又立刻收回了手。

　　我刚一个谢字出口就被他打断：“谭小婉，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一直耿耿于怀，我早就原谅你了。”

　　末了程卓又补了句：“但我一直讨厌你是真的。”

　　原谅我和讨厌我原来是能并存的。

　　蹲久了我的腿麻得厉害，加之脑袋越来越晕，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一个不防，程卓的外套就这么被我毁了，我想程卓没有怕当街砍死我有些惹人注目而把我拖到暗地里砍，应当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我成功地让一直讨厌我变成了连下辈子都讨厌我。

　　接着就是我稀里糊涂嘴里念叨着要叶总，程卓翻出我的手机给叶总打电话来接我。

　　上了车之后我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喂猫的时候小丽的夺命连环消息杀了过来：“睡醒了没小婉，你昨晚上那一杯酒，现在他们可都定义为是你对程卓回心转意，但听说程卓有了女朋友，情难自抑的伤心酒了。”

　　谁情难自抑？

　　我那明明是再也不想去同学聚会的绝交酒，以往光调侃我不够尽兴，正主来了可劲造呗就是！

　　联络感情什么的大可不必了，我也没有孩子要上小学，不会有叨扰各位的时候了。

　　哦真是糟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