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林建业死了，但是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没有人能看见前方的路途，想死的人已经死了，想活着的人就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在未知的路途上前行。

人群缓缓移动，身后昔日的家园里传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龙辉注视着一些军人正在给林建业火化尸体，一个女兵轻轻将这个因为日夜操劳而有些衰老的中年人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又替他整理了头发。

汽油浇在面前这个高大雄伟的躯体上，约一个连的士兵脱帽，行注目礼，但是迫于丧尸逼近的风险他们没有鸣枪。这些军人看着尊敬的首长在火焰中升入天国，他们皆是强忍住眼泪，默默为将军送行。很显然，林建业深受士兵爱戴。

龙辉正在感叹之时，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史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龙辉身后，他粗壮的手臂此刻正搭在龙辉肩膀上。史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眶通红，似乎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末世的眼泪，难道还不够多吗?

龙辉突然想起了他与史强的约定，看着自己怀中安然睡去的侄女，再看看史强旁边没有顾小彤的身影。龙辉似乎是突然觉察到了什么，表情再一次凝固了下去。

史强的眼泪最终还是溢出了眼角，他抬起粗大的手掌擦了一下，然后对龙辉说:“你他妈哭丧个脸干什么?你女人我给你弄回来了！”

龙辉猛一抬头，惊诧的向四周张望。突然间发现，顾小彤就在自己身后。龙辉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他一把抱住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他的力气太大，弄得顾小彤小声嘀咕道:“你轻点，我可不是丧尸，经不起你折腾……”

龙辉一激动起来，就没顾上小露露，这个婴儿夹在两个大人之间，被挤得哇哇哭了起来。

“就你一个人逃出来了吗?李卫叔他们呢?”龙辉问道。

“刚才我好像看见李卫大叔了，他以前是在行政区做巡察，北门被攻破后，他就负责保护平民撤离，他现在指挥十几个巡察，看起来很阔气的样子！”

龙辉四下张望，但是没有发现李卫的影子，不过他也不急，既然活着，总能见面。龙辉感觉少了个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让他的大脑无暇顾及其他，突然，他想起来，问道:“那刘倩去哪儿了?她不是跟你一间宿舍吗?”

顾小彤迟疑了一下，眼圈有些泛红，没有回答。龙辉已经猜出来刘倩的情况，但史强还是给龙辉说明了:“那个姑娘变成了丧尸，被我开枪打死了。”

“嗯。”龙辉仿佛思索着什么，艰难挤出一个笑容对史强说道:“谢谢你，给了她一个痛快。”

史强又擦了擦眼泪，然后对着那边正沐浴在火焰中的林建业走去，他庄严的敬着军礼。史强虽然属于情报部门，但也在林建业的58师当过兵，对于这位老首长，他一直都很尊敬。

这时候，一个少校军官脱离了正在为林建业举行火葬的队伍，他健步走过来，在打量了一下龙辉后问道:“你就是龙辉?”

这个少校军官非常强壮，身高几乎有两米左右，他的脸棱角分明，瘦削且有力，看起来是个很精干的军人。

少校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一丝血迹且怀里又抱着一个孩子的年轻人，他不禁有些诧异。不过，长期的军旅生活还是让他做了果决的判断，他一伸手指着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士兵说道:“龙辉先生，我奉林师长生前的命令，要保护你前往省城，请务必配合我的工作！”

“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龙辉问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是这样的。”

龙辉望着缓慢蠕动的人群，和那些尽忠职守的士兵，他不禁有些伤感，而不远处，时不时传出尖叫与枪响，那是留在安全区内为大部队撤离争取时间的士兵开的枪，他们开着摩托，穿梭在安全区的大街小巷，丧尸正被他们带着兜圈子。

王市长站在已经焦炭化的林建业面前，他的眼泪纵横在脸上:“老林啊，你太心急了呀！我们并肩作战那么久！你怎么忍心先走一步啊！你倒是走了，留下这个烂摊子！让我这么办?”

王市长痛哭着，看起来，他对林建业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就在王市长悲痛欲绝时，一个打扮得有些妖艳的女人从轿车上下来，她的穿着一款黑色旗袍，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身段苗条，透着一股柔软与妩媚。

龙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免觉得有些眼熟。当龙辉看见这个女人的眼睛时，他忽然想了起来。

“林红?”龙辉对林红的眼神印象很深，那时的林红，还是一个刚刚被从两个恶棍手中解救出来的性奴，而看她现在的模样，似乎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市长夫人。

林红走到王市长身边，她的纤纤玉手很自然的搭在王市长的肩上:“老王，别伤心了，会哭坏身体的……”

王市长不耐烦的撇开林红的手:“你一个女人懂什么?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

王市长一直看着高大的林建业化成一缕缕青烟飞上天空后，才在林红的搀扶下缓缓坐回到车上。

紧跟在王市长车后面的，是另外一辆轿车，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他的身边也同龙辉一样，站满了许多特遣队成员。看来，他就是安全区的另外一个免疫者。

这时候，史强不知道从哪里开过来一辆黑色宝马停在龙辉面前。他对着龙辉招手道:“走吧！免疫者，我现在是你的司机了！”

窗外的景色再不是油菜花开满田野，而是一大片的碎肉，龙辉关上窗户，怀中的小露露睡得正香。史强旁边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刚刚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她正处于哺乳期，按照旧时代的说法，她以后就是小露露的乳娘了。

顾小彤呆呆看着窗外，前方的路，对于所有人，都是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