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忙着躲雨的人们慌乱地在街上逃窜，踩出的水花无情的消失在雨声中。

川从超市出来，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川抬头望着已经被乌云完全吞噬的晴空，皱了皱眉头。

“啊，雨怎么下得这么大。”川拉长了声音，无奈地抱怨着。

“算啦，安啦。”川笑了一下，快步走出超市门口。

这时，蹲在墙角的一个瘦弱的身影吸引了川的目光。

川定睛去看，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子正望着雨点打出的水花在发呆。

这个孩子看起来像个初中生，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好像很久都没有洗澡了，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臭味。这个孩子很瘦很瘦，仿佛是饿了好几天一样，前胸贴后背，瘦骨嶙峋，那双竹竿似的腿仿佛马上就要断掉。

川走到他的前面，低头亲声问了一句：“您好。”

少年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川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但是又逃窜似避开了。

川感到奇怪，于是便又轻声问他：“你多大了呀？家住哪里？没有伞吗？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

这般热情的问候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正当川感到尴尬无所适从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缓解了局。

“他啊是个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哑巴，从来没听见他说话。天天就蹲在这个墙角，眼巴巴地望着行人。行人像你一样这样热情的问候，他也从不搭理。”一位穿着保洁服，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的白发老人一脸无奈地说着。

“有时候给他吃的，他又会当着别人的面直接扔掉，有时候呢，又会冲上去抢别人吃过的食物吃。常来这个超市的人都不高兴搭理他，你呀，也别好心给狗吃了。”老人家摇了摇头。

川若有所思，停在原地了一会。随即又笑着俯下身子，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面包，递给了那个少年。

老人看了一眼这位热心又固执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

少年接过面包，就突然跑远了，躲在转角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川感到奇怪，但是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那个位置笑着望着少年，随即便撑开伞，回家了。

过了很久，就当川快要忘记了这件事时，这个少年又一次闯入了他的生活。

川早就注意到，在他下班途中，总是有人跟着自己。

他刚开始没有在意，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就察觉了。

今天女友没有和自己一起回家，这一次，那个少年也没有再躲藏，光明正大的跟在川后面走着。

“铃铃铃…”乌黑的旒巷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来电的是那个备注为“亲爱的”的人。

川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甜蜜地笑着，立马接通了电话。

“喂？你今天跟朋友去聚会到家了吗？今天没跟我一起走，可想我了？”川打趣地对电话另一头调侃道。

“我到家了啊，我也想你啦！”电话那头也打趣地回应着。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们俩是那样甜蜜，甜蜜到让人嫉妒的那种…

这一切，都被少年看在眼里。

人只要身处于黑暗之中，就会想要窥探光明，剽窃光明，就算是再微弱的光明，他们也想紧紧地攥在手中，即使熄灭了也没关系。

少年快步走向川，他的脚步声是那样轻，在这死寂的旒巷里竟一点儿也听不见。

“呯！”旒巷里回荡着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重物摔落的声音。

在这个巷子里，没有光明，没有人烟，自从这里发生了命案之后，人就更少了，所有人都惧怕这里，这里也就荒废了。

在这里，就算死了个人，也不会有人发现。

川倒在地上，脑门上的血不断流出，还没有挂断的电话也掉在地上，屏幕亮着，“亲爱的”这几个字看起来是那样的扎眼。

“喂？川？”

“喂？你在听吗？你怎么了川？”

电话那头细小的声音也在旒巷里回荡着，这听起来，是那样的烦心。

少年蹲了下来，挂断了电话。

他在黑暗中望着那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身体。

他就这样拖着这副沉重的身体不断往前，在一个漆黑荒废的楼里停下了。

当川再一次有意识时，他就发现他的手脚已经被缚住了，后脑勺还有阵阵剧痛。

川看见那个在超市门口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注视着自己。

“你早就发现了我在你后面跟着你吧。”少年开口了。

川先是感到惊奇，这个被称作哑巴的少年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川抬起头，注视着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做这种事？我跟你素不相识。”川疑惑不解地问道。

他感到更多的是委屈，为什么自己从没做过坏事，还尽心尽力地做好事，即使自己的利益被损害，也从不在意。像自己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一向阳光热情的自己，遇到什么坏事，倒霉事，都会一笑而过。

这一次，他有些不耐烦了，没办法再次微笑。

“说话啊？”

少年也感到了川的怒气，于是就简单地吐出几个字：“零，其他的我不想再多说。”

“那个‘亲爱的’是你的女朋友？”

川听到这个问题后更加气愤了，心想：“这个人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管起我的私事了？”于是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川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窘境，虽然自己的年龄和体格都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是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况且自己迷迷糊糊地醒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这里的地形方位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要是趁机溜出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川的手脚完全被缚住，但是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很严格地管着自己，所以他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开绳子。对方体格较小，要是打起来自己有很大的胜算。

川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身边了，这个房间里到处也看不到手机的身影，于是他便猜测自己的手机掉在旒巷里了。

“女朋友刚听到我昏迷时的巨响，现在应该明白了我的处境，现在警方应该在寻找我被囚禁的地方。”川表面上看起来成着冷静，但是他的大脑正在飞速地旋转，与常日里老实憨厚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在对方是一个孩子，做事情也不太干脆利落，留下太多破绽，太粗心大意，所以川有信心自己可以获救。

川发现地上放着许多利器，要是自己稍微动点太明显的歪脑子，对方一发怒，自己就小命不保了，但是他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所以他就巧妙地利用这一点，与他自然地谈论了起来。从他发现自己的处境时，已经按了手环上的报警功能，现在的自己，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看川沉默了许久，零便自己先开口了。

虽然川一点儿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出于需要还是硬着头皮与他谈论了起来，川讲话是那样的温柔和亲和，尽量不激怒对方：“是的，她是我大学同学。”

“呵，原来感情可以这么长久吗，我真的是震惊呢。”零发出一声冷笑，随即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

“我看你眉目清秀，身上有一股不凡的气质，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他想跟对方套好关系。

“你是写诗的吗？用词这样文邹邹的？”零吐槽道，他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便不耐烦的说：“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起来，川为了缓解凝固的氛围，笑呵呵地说道：“啊--因为我是一个编辑嘛，没事儿，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爱不可能会长久的。”

“你爱她对吗？这爱真令人恶心，就像下水道里臭得像腐烂似的污水，让人望而生畏。”

“我很想问你，听了街上那老头儿的话，干嘛还要给我吃的。”

“那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就用扫把抽我，让我滚。”

“不过没事了，他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老头子处理起来很快的。”

面对零这样滔滔不绝的话，川瞬间毛骨悚然，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一番杀人的话，就像是在向人炫耀自己的艺术品一样。

真令人作呕。

川不知不觉已经流下了冷汗，他一时不知道回答些什么，他害怕自己也会像那个大爷一样被处理掉。

零看见他瞳孔中透出的恐惧，就笑着安慰道：“没事，你别担心，我喜欢你，我会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以后你哪也不许去，你是属于我的。”

这一番话让川不解，也令他害怕，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语“囚禁”。

“好吗？”零走近他，俯下身子，笑容满面地问他。

“我…”当川话说道一半时，那只还没被发现的手环发出了“滴---”的响声。

零立马警觉了起来，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他，一下子变了脸，他一把解下川手腕上的手环，看见手环上正显示着醒目的“定位成功”四个字时，他暴跳如雷，将手环扔在地上，拿起旁边的钝器，将它砸了个粉碎。

“你要从我身边逃走吗？！”零咆哮了起来，暴跳如雷，拿起手边的一把水果刀就逼近川，他刚准备一刀下去的时候，身后的吼声打断了他。

“放下刀！双手举起来！”身穿警服的警察们正站在门口，用黑漆漆的枪口对着自己

零慢慢回过头，狂笑了起来。

他用那把水果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随即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零和川都被抬进了救护车中。

也许是因为脑部失血过多，或者是因为太过劳累，川闭上眼睛，熟睡了起来。

“犯罪嫌疑人零，男，15岁，原XX省XX市人，父母是零氏集团的总裁，在六岁那年，父母遇车祸双亡。”

“零在六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到旒市，乞讨为生。”

“在12岁那年从人贩子手中逃脱。”

“2020年8月29日，犯罪嫌疑人用钝器砸击被害者头部，导致对方昏厥，后绑架了被害者。当警方包围现场时，犯罪嫌疑人用水果刀刺击要害，在抢救过程中因失血过多身亡。”

“被害者头部受重伤，现已经脱离危险，无生命危险。”

川已经醒了，他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看着最新的新闻报道。

“原本也是个很好的人呢…“川在心里这么想着，眼睛里不觉闪着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