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靓纹拽拽我的衣袖,一边小声唤我,一边侧身挡着我。靓纹高我许多,挡住一个枯瘦的柴骨架子该是容易的。
我连忙收起丝帕,扶着靓纹抬起一只脚,伸着右手故意去摸绣花鞋跟。
“靓纹,我提好鞋了。”
前处“沙沙”短快的脚步,一听便是府里嬷嬷在行走。
浅黯多云没不了莹明的银镶锦鼠豆绿夹袄,宽长巷子里,犹为显眼。朴妈妈一向是府里头最会穿衣弄妆的,这也是母亲喜爱她的原因之一。在这绵绵阴仄天还能穿着明丽,也只有朴妈妈了。
谦和漾去一贯的板肃。朴妈妈又快了步子,笑着迎来。
“姑娘,院里儿都摆好晚膳了,夫人等着小姐呢。”
“我这就过去”我粗粗掸了衣裙,听了话急忙奔回香堤院,顾不上身后嘱咐的小心的朴妈妈。
“今儿还有宾客——”
今日下学本就晚了许久,且耽搁了一久。要是母亲知道我被嬷嬷责罚,肯定免不了再说我几句。
我还是早去早超生,早听早受罚。
小厨房没让我失望,远远我就闻见娘做的酸菜肘子、羊奶膏的味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娘怎么亲自下厨了?
橙火渐深,瓦檐绘吐。
我没等抱着香盒的靓纹赶上来,自己先进了门。
“娘”木廊深远,我边走边唤着,提醒母亲赶紧把热菜端上桌。这天终究是降过雨,人的鞋底带潮,来来往往木板上沾了水,母亲爱干净,下面的人一遇雨天便会多擦地。
不巧,晚膳前的一遍刚刚擦过。
这个时候母亲该出来迎接她可爱的小丫头,并且大哥和四哥哥都该回来了,怎么不见人?我心急,走得太快,一不小心踩住了一旁侍女的裙角,右脚一滑,无处借力,身移下倒。
“哎呀,七丫头!”顷刻之间翻天覆地,我四仰八叉准备无奈倒地之时,母亲惊诧言声,生生插入我耳中,掺弄疼痛。
突然委屈,难以言表。
地板上咚咚的脚步震得原本迟钝的大脑更加混乱,我缓过神,数双陌生的锦鞋映入眼帘。
鹅黄缀珠云纹缎面靴。
嗯?
我撑着要起来,那稳而有力的掌却抢先握住我的右臂,欲将我扶起。
“温七!”大哥哥一把接过半拉不起的我,挡去那温软的手掌。
周旁的侍女们反应过来,纷纷聚到我身旁来。
“姑娘你没事吧”靓纹破开一层层人,看见我这副浑然无措、衣裙杂乱的样子吃了许多惊。
母亲在一旁替我弹去衣裙上的灰水。
“怎么跑这么快,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还有你们也不看着点!”
“我错了”我怯生生的嘟囔压下母亲不少怒气。
母亲看了一眼不争气的我,指着眼前一身苍黄华裳,要我行礼。
“我家这丫头从小没规矩,您别见外。快见过贤王”
谁?贤王?怎么这么耳熟?
“殿下万福”我勉强地躬下去。
“快请起”
我感觉他好像笑了。
“舅母,您太见外了”
舅母?元晞???
我好似想起些什么破碎玩意儿,于是十分想一窥究竟眼前这位王是不是从小就和四哥哥一起嘲讽我的那位主。
出其不意的猛一抬头,脑子旋即空白。
本朝只一位亲王,绝对是他。
我几乎认不出他,却又熟悉得不行。
眉黛敛秋波,山明水秀,珍春熏颊,应收烟寒,俊比邹忌,气盛兰陵。
殷唇掩语,自有缄语之威。
我忽然想起姑姑。他长得与姑姑有六七分相似,先前倒不这么觉得,如今一见,实在是像。
算来元晞离开暀京多年,我不认得也是寻常事。虽说李家迁来暀京多年,但却不常见元晞。大哥哥早年与元晞倒是在一处求学,我不常见他,也未说过几句话,反倒是儿时玩乐多些。
但我记得这小子小时候黑得如煤球,怎么可能肤白如脂?
不成男也有十八变???
元晞被盯得有点发憷,浅浅笑道。
“七妹妹是不认得哥哥了吗?”
慵觑檀口开,泄春醉雁语莺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