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随着见月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莫溪月瞳孔猛地放大，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

树枝轻轻浮动，暖暖的风送来残花的香，一片又一片花瓣打着旋儿，乘着微风降落在莫溪月身边。山重水复的等待，相遇亦是如期而至。见月微微一笑，温柔地擦拭着莫溪月的泪水。

莫溪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当初我们都有错，你不必独自承受。”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我这么厉害，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又不疼。”见月无奈，莫溪月也只有在闯了祸以后才能乖一点，她一直都没有变过。见月站起身来却被莫溪月猛地拽住衣袂，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不许走！”

……

就当我刚才的想法是做梦好了。

莫溪月咬了咬牙，索性把他拽倒在地。

“别动，你……刚回来需要静养！”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对，就当可怜可怜我。”

“就这一晚上，明天我们又是敌人了。”

“嗯。”

见月靠着树，抚摸着莫溪月有些凌乱的发丝，一下又一下，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少女的青丝，他突然靠近唇吻了吻，莫溪月一笑，乖巧地枕着他的腿。

“我对你说过我离不开你吧。”

“说过，怎么还想反悔。”

莫溪月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没，就是想啊，要是有机会可以成个亲什么的。”

见月低声笑了笑：“你见过哪家的夫妻互相追杀的？”

“嗯……明天你要去哪里，阁中损失了好几只高阶妖怪。”

“什么，”见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掐指算了算：“我去朝廷谋个一官半职？”

闻言莫溪月点了点头：“小心一点儿，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可以利用的国主也暴露了……”说到这里她惭愧地避开了见月的目光，如果他一直在这个线索一定不会断。

“你还真是什么都可以利用啊，”见月叹了口气，向后捋了捋头发，一时间也没了法子：“那国主父亲与我是至交，你可不能再打他的主意了。”

莫溪月眨巴眨巴眼睛，刚刚哭过的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把团子送给他了。”

闻言见月眯了眯眼睛，将莫溪月的头按了下去：“睡吧，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自己才走了一百多年，莫溪月没有老老实实等他闯祸倒是闯了不少，那团子的妖力极不稳定，时不时还会突然被那家伙占了身体，那凡人国主不可能驾驭得了这样的团子，与其说保护他倒不如说是在他身边放了只随时会取他性命的刺客。见月解下斗篷给已经睡着的莫溪月盖上，盯着她熟睡的侧脸笑了笑。

我家小师妹就是天仙似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她亲口说了她离不开他，看来自己离开的这百十年还是很有用处的，感情里从来没有天道酬勤，只有水到渠成，他成功了一大步，虽然时间有点长。

值得。

见月盯着莫溪月一直傻笑到第二日清晨，算准了时间在她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闭上双眼佯装自己睡熟。

莫溪月睁开双眼，入目的一切都及不真实，朝思暮想的人在那里睡着，模样俊郎，十分好看，她微笑着坐起身来，把斗篷盖在见月腿上，临走前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一吻让见月直接傻掉，半晌才想起来动一动早已发麻的双腿，他反复摸着被莫溪月亲吻过的额头。清晨的风十分提神醒脑，让本就清冽的空气又多了几分湿寒，朦胧中依稀可以看见微弱的桃色，压满桃花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曳，有些凄婉净美的味道。但见月起身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是忍不住地泛起微笑。

算了，暂时放过她。

皇宫内。

凉笙一脸愁容。

昨晚团子吃过晚饭突然觉得很累，凉笙并没有多在意就打发她去睡自己则在书房里批阅奏折，花园里槐院暗金，花满枝桠，残阳撒下的光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全身找不出一丝杂色的黑猫静卧在花丛中，毛绒绒的尾巴不是拨动，碎花便如落雨般淅淅吟咏，池塘里粉红的莲花伸展，半开不开的样子亦让人垂怜，偶尔还有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红鱼跃过，梨花枝上千层雪。

团子便是这黑猫，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后，再睁开眼睛时，已不见那清纯干净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威视凌冽。她环视了一圈，站起身来飞奔而去。

凉笙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上的奏折，两只黑色的毛爪突然伸了过来，他一抬头，便看见团子在案几上坐着看他。

“你在看什么？”

她一开口，凉笙愣了一下，随即知道她不是团子，于是态度也恭敬了起来。

“批阅奏折。”

“倒是比第一次稳重了许多。”黑猫的态度亦是比第一次缓和了许多，她眯着眼睛盯了凉笙一会儿：“团子很可爱。”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般提醒了凉笙，他放下奏折，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团子不知道你会时常出来吓吓人吗？”

“她知道。”黑猫舔了舔嘴角，明显愉悦了许多。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想听到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不是吗？我是妖，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你们凡人会信几分。”

她说话带着一种绵长而柔和的调子，让人不觉也跟着心情上扬。一番话他听得哑口无言，不知为何自己在接触到她柔和缓慢的语调时，心尖会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触碰一下，立刻暖融融的绽开。

“那你变成人形跟我说话，不就是人与人的对话了。”凉笙眯了眯眼睛，再次补充道：“你来找我，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不能化形，这对团子不公平，来找你是知会一声，今晚我要出去。”说完，黑猫便离开了。

凉笙紧蹙眉头，心底一抹隐约的不安始终萦绕不去。

敏捷的黑影窜来窜去，远远就能看到宫墙上方贴着出自万妖阁的符咒——驱妖符，妖怪进不来出不去，要想出去进来只能找个合适的“载体”。她骂骂咧咧地正打算往回走，就遇到老丞相迎面走来，手里拿着折扇来回地扇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是去找凉笙的，国主自回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窝就是两天。以他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的了解，这家伙不是受伤了就是有佳人在侧了。

老丞相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看看，若是真的有了美娇娥自己还能帮着物色一番，顺便找他谈谈自己要归隐的想法。

如今自己已是花甲之年，无论想与不想都是要退位让贤的，但凉笙到现在都没有要娶亲的想法，让他实在难以安心退位。

“喵——”突然出现的一声猫叫将他拉回现实。循声望去，一只黑猫蹲在自己脚下冲他喵喵叫，瞪大瞳孔歪头看着他，丞相看看猫又望了望不远处的御书房，顿时明白了凉笙不出门的原因。抱起黑猫就走，一边走还义愤填膺道：“好啊，连小猫儿都想抛弃你，我还指望你快点给我生个小国主玩玩，太高估你了！”

凉笙站在窗边，眯着眼睛望向宫墙，心里还在纳闷，按理说团子也该回来了，符咒在那里起着作用……

哐当——

自己的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丞相气冲冲地冲了进来，还瞪了他一眼。凉笙扬了扬眉，给丞相倒了一杯茶。

“先生有什么事这么恼火，稍安勿躁……”

“只要是关于你的，你见我哪次勿躁？我问你，是不是养了只黑猫。”

凉笙笑了笑，算是默认，没想到团子突然从丞相怀里冒出头来，还冲他撇了撇嘴。凉笙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眯了眯眼睛，这小东西找到靠山了。

“这猫儿可怜兮兮地盯着我，是不是你欺负它了，好啊你，连一只宠物都不放过。”

“您来找我就是说这个的吗？”

“当然不是，过几天就是祭天大典了，你父皇母后可能会在普通百姓中看着你，打算如何操办，还有——”丞相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沉吟道：“你年少时我曾告诫过你不要沉迷女色，所以——小国主不会好男风吧？”

一句话让正在喝茶的凉笙一个手抖，滚烫的茶水洒落在地顿时雾气腾腾。

“那我好男风这件事先生怎么看？”

“无妨，你也知道，臣已到退位之年，毕竟国主高兴就好。”

凉笙这才想起来，儿时看着高大俊郎的丞相如今早已是个匍匐老者，总是泛着孩子气的丞相正面露愁容，团子见状用自己的小毛爪拍了拍

“我也要追随你父皇母后的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