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簌离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一抹惊惧涌上。

“不！”她突然大声喊道：“不，你不能留下。”

润玉看了立在一旁的鼠仙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娘亲，你在筹谋什么吗？你有什么在隐瞒我吗？”

簌离面上出现一丝慌乱，润玉复又问道：“不论娘亲在做什么，我只希望您不要伤害旭凤，他是无辜的。”

“住口！”簌离忽然情绪有些崩溃，一双眼目次欲裂，尖叫道：“你知道什么？他无辜？他哪里无辜了？”

“娘亲。”润玉正要反驳，簌离忽然又抱着头，双眼迷离，喃喃道：“鲤儿，鲤儿，你在哪里，鲤儿……”

润玉胸中一滞，上前扶住她：“娘亲，我在这里。”

簌离却迷茫地盯着他，忽的恶狠狠将他一推：“太微，你把鲤儿还给我！”

她嘶喊着，忽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踉跄着一边走着，一边凄声喊道：“鲤儿……鲤儿……”

润玉怔怔看着簌离，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娴虞躲在他身后，直觉那一声声，凄凉无比。

鼠仙见此，赶忙上前，绕到簌离身后，取出一根银针，刺向她后颈。

簌离终于平静了下来，闭上眼睛，身子软倒下来，润玉赶忙上前，将她接住。

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鼠仙十分利落地抽回银针，收回袖中，他面露不忍之色：“这么多年了，恩主经常有些神志不清，请殿下莫要再提起天界的人，以免刺激到她。”

娴虞心跳如鼓：“她……她为何会这样？”

她所问，便是润玉所想。

鼠仙面对润玉诘问的目光，垂下眸去：“这个，还是让恩主亲自来告诉殿下吧。”

娴虞看着那昏睡中的女子，娴静的面庞。

前世她从润玉的只言片语中，以为簌离是个温柔的女子，竟没有想到，她居然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她又想到鲤儿身上的伤痕，润玉逆鳞处的伤疤，仿佛揭示了前世她从没接触过的真相。

前世的润玉，只愿意将美好的一面展露给她，她竟不知，还有这样多她不知道的阴影。

她看着润玉默默抱着簌离的背影，忽然想，前世的他，还有什么，是对她隐瞒了的。

…………

洞庭湖底最幽深处，润玉枯坐着，守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

一日之间，他仿佛便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

他低头看着簌离，刚才挣扎间，左边脸颊上所覆的长发掀开，露出那狰狞可怖的伤口。

而他紧握住的手腕，露出的一截手臂，也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口，仿佛是利刃所伤。

他颤抖着手，他的记忆还留有残缺的一角，不知道这么多年，娘亲遭遇了什么。

认回娘亲的狂喜退去后，他心头浮现了更多的疑惑。

比如，娘亲为何从太湖笠泽，到了洞庭湖？他们龙鱼族的族人，去了何处？外祖与舅父，又在哪里？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簌离，那个猜测的答案，一直萦绕胸口，却不敢下定论。

鲤儿趴在旁边，踟蹰了半晌，才糯糯地开口：“大哥哥，你在这里坐了好久好久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润玉扭头看着他天真的眸子，心头一酸，梗声道：“鲤儿，娘亲……她经常这样吗？”

鲤儿道：“娘亲她大部分时候很温柔的，只是偶尔会这样，突然开始说胡话。”

听得出鲤儿话已是很委婉了，润玉点点头，问道：“娘亲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鲤儿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娘亲……娘亲有时候疯起来，会自己伤自己，那些伤口，都是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

润玉心脏骤缩，仿佛不能呼吸一般，已是悄然红了眼眶。

鲤儿看着他，终究还是问出了许久的疑惑：“大哥哥，你小时候，娘亲也会打你吗？”

童言无忌却一把尖锐的刀，精准刺中那份不可触碰的禁忌，润玉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道：“不，从来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