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两厢情愿（上）

民国，君/阀世家

00

从我下班到地铁站，有一个将近暮年的老人。他总是在路口摆放一张不大的桌子，几个不高不矮的板凳贩卖故事。

听说买过他故事的人回家总能睡个好觉，白天听过的再天马行空的内容总会在消费者的梦境里重现。

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息让我睡不了好觉，恰好那天下了暴雨，我没有伞。远远就看见那个老人给自己换了把木摇椅，一把仿佛没有上限的大伞立在他桌子边上。

公文包被我顶在头上，已经有好几个没伞的路人围在他周围。恍惚间他好像看了我一眼。

神使鬼差的，我把步子迈了过去。

“我能坐一张椅子吗？”

“坐吧，坐下听我讲讲故事，打发打发时间。”

那老头已然白发苍苍，浓密的头发胡子混到一处竟也不让人觉得邋遢，反而多出一身高人气派。他戴个老花镜，能从反光的镜片里看到结连成细丝，灰蒙蒙的雨帘。

真神奇，这一把伞竟没被暴风吹到天上。我一坐进去，好像暴雨就与我无关，着急忙慌的路人瞬间便成为无声的背景板。

可能之前听过他故事的传闻，我也起了几分兴趣，索性就放松了身体往后一靠，干脆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01

那老人拿起桌上的烟袋，含了口玉嘴，也放松身体。

02

“从开始到结束，生而为人就总是别别扭扭的。

别扭的成长，别扭的活着。对自己别扭，对别人也别扭。

有的人时间一长也就算了，学一学也就放下了，干脆利落地去爱一个人，做一件事也算不枉活了一生。

但有的人就不一样。经历的世道多了，把自己看麻木了，做什么也不愿意把手松开。

看多了情爱，就永远不敢放松，永远不相信自己能永远被爱，像个刺猬一样固执地相互拥抱，把彼此戳个鲜血淋漓仍不愿放下盔甲。反而借此要把对方用离开会双双死亡的方式留在身边。

我年轻的时候，这两种人可见的多了。那时候的世道，说太平又喊打喊杀，说混乱又能糊口。什么情情爱爱，什么知书达理，那都是有钱人家里头玩的把戏。

一般人，活下去就够呛，吃饱喝足可谓是用尽力气，哪有什么闲心管你喜不喜爱不爱的。看着人儿避之不及，谁还瞧一瞧你生的俊不俊美不美，想挨枪子儿还是想吃棍子了不是？？

却还真有这么俩人儿。也是奇又巧，生在同一间屋子里，长在同一间院子没听人说他们见过对方，同一个奶妈喂养大却听不到彼此一点风声，不同的教育方式，不同的性格观念。

十几年的时间，也没人知道他们对方到底有个什么吸引力儿，最后竟然看对了眼儿不够，拉拉扯扯的时候还比吃饭都勤快。

情情爱爱的戏还被他们演得淋漓尽致。

你说说，这到底是不是个什么戏剧理儿？”

他讲到这里就停了。这老先生没说几句，倒先这么兀自惆怅起来。那烟嘴被含进嘴里又拿开，放下提起好几个来回，我却仍然不甚明了。

“怕是？”

我只好小心翼翼问过去。要知道，听故事讲究有来有回，但来回间又有技巧。我寻思他沉默半天了，才迟疑着递了话口。

“当年的军☆//☆阀世家，说是兴衰沸腾，百花齐放，但始终有那么几家独大。传说佳话也就那么几家的故事满山转。

当年我年轻。不务正业，逗鸟摸鱼，什么军事商业我一概无甚兴趣。仗着自己家中还有几个大的，再大点家业也轮不到我，什么荒唐不荒唐的事儿我都干过。

那这年头你说我潇潇洒洒了吧，我也就浑浑噩噩。你说我一事无成吧，老头儿我也有那么一肚子墨水。

也是好笑，要说最意难平的事儿，竟然还不是我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