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别人的爱情

从人大离开，林妙妙背着包辗转来了中财大，受钱三一学长之托，来给他前女友送东西。坐在学校附近咖啡厅临街的位置上，林妙妙看着已经在变红的枫叶，想着学姐电话里的抗拒。学姐迟疑了很久才答应见她，林妙妙松了口气，能不负学长所托就好。林妙妙不愿意参和别人的爱情，但是那天学长言语里的恳求，她一时心软。

林妙妙来早了大半小时，被窗外的景色吸引，拿起画本低头画画，时不时看看窗外。周清其实很早就到了，到得比林妙妙早，只是找了个角落位置待着。林妙妙推门进来的欢快步伐让她羡慕，临街而坐证明她是个爱热闹的阳光女孩。周清原本要在电话里拒绝林妙妙的，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分手已经快一年了，而这一年两个人竟然真的没有联系。是了，当初分手是她提的，联系方式是她删的，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再主动回头。

周清是认识林妙妙的，那时候她刚考来北京，到清华找男朋友。偶然碰到携手的林妙妙和钱三一，她前男友指着钱三一告诉她，虽然是大一新生，可是是物理天才，进了他导师的团队。周清的关注点是林妙妙，天才物理少年竟然有女朋友，最后她前男友着重给她讲了钱三一和林妙妙的爱情故事。周清远远看着钱三一和林妙妙，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拉着即将上前的前男友。

钱三一和林妙妙的幸福，太刺眼。钱三一能高二为了林妙妙放弃少年班，高三给林妙妙补习。上天厚爱他们，一个清华一个北大，就对门就这么轻易的携手。他们的故事和自己也太像了，周清鬼使神差地去精英中学的论坛搜他们的故事，关注了林妙妙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两对人故事的开始有点像，周清看过林妙妙高中的照片，她相信林妙妙吸引钱三一的一定是内涵。周青是漂亮的，起码在高中就是班花。如果没有这个颜值，就凭她这个恬静的性子，是不是就不会吸引到作为年级第一的前男友。每个女孩都崇拜学习好的男生，何况是长得还不错又学习好的男生。

从文理分班后，周清就隐隐察觉他对自己的不同，两个人前后桌，他总是特别照顾她。可是也就只是默默对她好，同学们起哄他喜欢她，他也否决了。这默默的好，包括给她补习。周清一直不擅长理科，要不是家里硬逼着选理科，她不会选择理科，可如果不选择理科怎么会走近这个校园王子。让年段第一补习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无奈她真的不擅长理科。他口里嫌弃她笨，却从来没有放弃她，也没有明确表示什么。那段时间，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周清多想，如果对方给她一个承诺，她也许更有信心努力，更踏实。可是没有，周清那时候也笑自己，怎么在高三的关键时刻，还这么挣扎在儿女情长中。

高考的失利在意料之中，周清听从家里的意思，选了本省的一个二本。而他，她的王子，从全校第一变成了全省第一，距离就从一个年级的几百人变成了全省好几万人的差距。那年暑假，他们还一起去看了电影，可是期待的表白情节没有发生。那年暑假结束，她的王子和公主走了，常年年段第二的女学霸，也喜欢他的女学霸。

周青在知道林妙妙和钱三一的故事时就想过，如果他也是高三前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她愿意拼尽全力在最后这一年，即使高考失利她也会不顾一切跟他上北京。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即将赴京的那天，周清其实去机场了，他不知道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流泪。

大一上学期，周清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他总是那么忙，忙碌之余就是叮嘱她好好学习，依旧是暧昧的语义不详。如果不是那个寒假，知道有以前的同学向她表白，周清可能还要等好久才能等来喜欢的人的表白。周清已经不记得那时候她是怎么答应这个半年多没见的王子，这个在清华的洗礼中变得更优秀的王子。

周清的本科四年过得很快，为了考到北京，她没有朋友没有娱乐。周清也正是在这四年里，受到了太多流言蜚语的苦，她记得有一年国庆她兴高采烈的到清华，那个学霸女同学轻蔑的笑和不屑的言语。周清相信苦尽甘来，她想用三年的苦换来与喜欢的人的一生相守。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走不到一起，她来北京了，他却走了。

“林妙妙，你好。”周清轻抚裙子坐下，对林妙妙露出礼貌的微笑。

“你好，周学姐，冒昧打扰了，这是学长让我给你带的东西。”林妙妙没想到周清这么漂亮，气质这么好，这一看就是王子和公主的搭配，怎么就分手了。

“我从你的眼里读到了惋惜。”周清笑笑，看到林妙妙手上的戒指，“你和钱三一很好吧？恭喜！”

“谢谢。”林妙妙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不是该安慰什么。

“不用紧张，我很好。如果有时间，陪我讲讲话吧。”周清抚摸了一下林妙妙推过来的礼盒包装，却没有打开看。

“好呀，如果学姐不嫌弃的话。”林妙妙今天没有什么行程安排，即使有此时也舍不得拒绝这样的美人。

“我在清华见过你和钱三一，见过他骑着你的小自行车带着你，远远都能听到你的笑声。我和他，其实故事的开端和你们差不多。区别是钱三一有勇气在高二就拉着你奔向未来，而我们蹉跎到大一。你知道吗，如果他早点告诉我他的心意，我会更努力，我不会边努力边猜他是不是喜欢我。我猜了两年，我们暧昧了两年，我才得到他的答案，我们才在一起。如果高三暑假，他就告诉我他的心意，我会去复读，我宁愿用一年的苦来换之后的同一片蓝天。可是到大一，我只能选择考研。两个城市的距离，两所学校的差距，来自同学们的冷嘲热讽，我心里的自卑，那三年多我过得不好。他太骄傲，他以为我都懂所以什么都不说，可是我不懂。生病一个人上医院，生日一个人去吃火锅，快崩溃一个人去看电影排解，这些我都干过。可是，我的苦，我的自卑，我的敏感他从来不懂也不关注。”周清没有看林妙妙，而是望着窗外，娓娓述说着过去。分手一年了，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过去的同学们似乎都等着看她笑话，都不看好他们，她也不愿意去说。周清压抑了太久太久，她需要有一个听她说，说出来了就过去了。

“我知道他计划的未来有我，可是从来没有告诉我追着他等着他。我一直追着他太累太累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去美国的，还是从情敌那里听说的，我那时候想到的是我好不容易到了珠峰脚下，他却在登顶。抬头是望不到头的顶峰，雪上加霜的是他的理所当然，我的心那时候就凉了。”周清擦掉落下的泪，转过头看林妙妙，接过林妙妙递过来的纸巾。

“学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他是真的喜欢你，可是好像是不会表达。”林妙妙真的想挠头，她本来还觉得他们两个将来会再在一起呢，现在觉得希望渺茫。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也许我长得不丑，可是清华比我漂亮比我优秀的女孩多得去。我也不知道他爱不爱我，哪怕他是爱我的，但我想要的爱情不是这样子的。我的青春有限，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跟他这么磋磨下去了。”周清用了一年去放下，放下这看似是七年的爱情。

“可是，你们认识和在一起到现在八年了，难道就这么放弃？”林妙妙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她对爱情所有的感知都是美好的，有情人不应该终成眷属吗？

“高中三年的暧昧，大学四年见了不到10面，他总说到北京了就能经常见面。可是我来了，他走了。我们不是不爱，我们的爱败给了距离，败给了现实。四年恋爱，我每次发微信都很晚才能得到回复，甚至是好几天。我知道他忙，他有做不完的实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三年我们其实也没怎么交流。更多的是他问我学习进度，我报告学习进度。他总许诺以后，可是以后太远。” 周清看着窗外的枫叶已经黄了，可是她心里他们的爱情也跟这黄叶一样飘落了。周清讲完笑着看向林妙妙，她甚至猜到林妙妙想说，四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两年不行。林妙妙看着周清笑得比哭还难看，心有点难受。

“妙妙，这不是时间的问题，是距离的问题。同在中国，联系都那么难，更何况隔着大洋有着时差。两年啊，只有喜欢是不够的，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们连沟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也不一定只有两年，硕士读完再读博士，而我就这么痴痴等着。万一过几年，他读博期间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然后就这么离开我，我算什么？”周清在大学四年不敢想以后，只是顾好当下。当前男友要离开时，她不敢设想的以后以最不堪的方式让她明白，他们的以后还真的太远太远。

“如果学长不出国你们会分手吗？”林妙妙问出了周清在刚分手那段时间里反复想了无数次的问题。

“会。他会怪我，会后悔，然后彼此折磨着，最后分手。 我没在他身边的那四年，他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孩子了，他总以她们的标准衡量我，只是他不自知。”根本原因是他的心，如果不愿意敞开心扉去沟通，不愿意多点心思的陪伴和呵护，再美的爱情都会枯萎。

“如果他回来，重新追求你呢？”林妙妙这句是帮学长问的，是学长不好意思喧之于口的。林妙妙想，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会让钱三一转告；如果否定，那就当她没问起过吧。

“这一年我做着我喜欢的自己，我过得很好，只是我，没有任何的标签。再也没有人觉得我不配，我在这里我努力了，我是优秀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优秀的，知道原来优秀的感觉这么好。生病有人带你去医院陪你看医生的温暖，不是微信里一句”多喝热水“可以比拟的；再也没有人说我不配的感觉太美好；现实太温暖，我不想再承受冰冷的等待。两年不联系不闻不问，他一回来我就要自动回到他身边，凭什么？我有人爱的，我值得被爱的。”周清想，她的新生应该是从今天开始，平凡如她，喜欢一个太优秀的人实在太累了。“没说气话，我想趁着我还有爱人的能力，试着去爱一个爱我的人。”

“不好意思学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想到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难。”林妙妙有点不知所措，别人的故事她最好还是只做倾听者吧。

“妙妙。你在我面前，我如果说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太累也许没有说服力。你和钱三一能走到今天，我相信钱三一一定做了很多让你内心坚定的事。提到钱三一的时候，你的眼里有光，这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而我们：他只说他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他只让我为了他努力，却没告诉我往哪努力；他只让我等他，可是这等待的结果是什么我不知道。祝福你们，一开始就走对了，那就一直走下去。“周清离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还是带走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当时告别礼物吧。

林妙妙见完周清回北大的路上，想了特别多，也开始认同周清的最后一句话“意有所至，爱有所亡”。就像她经常会做的那个梦，她考上了江大，钱三一去了清华。林妙妙问自己，如果是那样，那时候的她会不会有周清这种毅力追着钱三一到北京，而那时候钱三一可能已经去了不知道哪个国家。林妙妙觉得，她做不到的。美国和江州的距离，林够够的牵绊，她的一生可能就困在江州了。

林妙妙也想到了她的高三，钱三一一边帮她补课一边给她建立信心。她心里的自卑被驱散都是因为钱三一，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相信钱三一相信自己，并且坚持努力着。

林妙妙想着想着，越来越觉得，如果没有钱三一就不会有今天的她。林妙妙有点后悔最后那一周对钱三一这么严厉，应该纵着他作的，无非就是他太爱她了。而且，钱三一难得的幼稚和粘人，是应该被成全的。林妙妙想着，给钱三一连发了好几个爱和么么哒的表情。又在心里补充到，下次钱三一回来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周清回到寝室，看着那个盒子很久很久，才有了打开的勇气。白色山茶花胸针，原来他真的从来没有懂她，没有读懂她的自卑和不安。周清纵容自己最后一次为他哭，为她无疾而终的初恋哭，哭完她在微博发了：意有所至，爱有所亡。

林妙妙离开波士顿后，钱三一待在学校和实验室的时间更长了，把暑假休息落后的计划抓紧补回来。经过这两个月和林妙妙的磨合，这次的离别，钱三一没有之前那么伤感和沉重。他的妙妙真的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妙妙已经变得独立而自信，也许这两年的分别真的不是坏事。这样自信而快乐的林妙妙他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爱，这也是他爱着的女孩该有的样子。为了早点回到他爱的人身边，他会更努力；也只有用更好的成绩才能回报所有爱着他的人。

当晚林妙妙满脑子还在想着周清他们的爱情，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失眠了，裹上外套跑到阳台上给钱三一打电话。一个在深夜的阳台上，一个在上午的走廊上，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两个人聊起了关于高三关于高考的另外结局，林妙妙知道了钱三一关于高考的Plan B,感叹钱三一的不食人间烟火。王胜男和林大为怎么可能放高考失利的林妙妙和钱三一出国求学呢。

钱三一从林妙妙讲的别人的故事里想到了前世，如果林妙妙没有轻生，而是奋起直追，他们的结局会怎样。是不是像学长和周清那样，林妙妙用四年的努力考到北京，而他已经在异国他乡，爱情最后败给距离？或者像肖扬和丁瑶那样，林妙妙复读一年考到北京，他也许还在北京但是磕磕碰碰地磨合，然后在现实的琐碎中消磨。

这晚，林妙妙意识到，她有多幸运才能拥有理想中的神仙爱情。感谢她的青春有一个完美的钱三一，全心全意爱她，恰到好处懂她，成全她所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