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触及灵魂

抬着无力的双腿，踉跄着交错行走，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一味的向前走。

眼泪已经被风吹干，眼睛涩涩的，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不止凭着身体律动的本能走出了多远，直到再也没力气为止。

苏苏跌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淡水河边，怎么来的，路上与多少人擦身而过，全然没有印象。

刚刚清醒，她又有一瞬间的恍惚，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她差点把夏天害死。

现在身边没人了，只有自己，她蜷起双腿抱着双肩，安静的看着河水，又变回了那个没有情绪和生命的洋娃娃。

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直到一双笔直的腿出现在视野里，面前的气息是绝对陌生的。苏苏的心如擂鼓般剧烈跳动，大脑由于惶恐开始缺氧，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少年看到她突然紧绷的身体，忍不住笑出了声，深深压着腰近乎与她平视。

灸舞偶遇两次，我们算熟了吧，怎么还是被吓到？

苏苏……

是他。

没来由的，面对少年苏苏很快放下警惕，或许是因为上一次见面，他没有伤害到她。

苏苏味道。

灸舞味道？

少年感到疑惑，立马直起腰，抬起手臂在鼻子前闻了闻。

他知道了，他身体一直不大好，经常需要喝中药固本培元，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喝了药的，身上一股草药味儿，

至于这回嘛，出来前他刚忙完事，没来得及处理自己，所以一身汗臭味。

灸舞不好意思啊，实在没来得及洗澡。

苏苏……

她又不说话。

少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只有他自己在讲话，就很尴尬啊。

他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来，见她出神的样子，像是一只呆鹅，连他靠的这么近都没察觉，要是像上次的话，估计都吓得飞起来了，这么一想，就又没忍住笑了。

耳边的笑声很近，苏苏回神，一扭头就看到他挨着自己，果然不出所料的一个激灵。

灸舞我不吃人，累了而已，别紧张。

他说起话来语气温和，音调轻快且微微上扬，偶有顿挫，就像是这淡水河的水，缓缓流淌的过程中碰上石头。潺潺流水音，很悦耳，仿佛多么嘈杂的声音都会被舒缓，每一声都能抚平周遭所有纷扰。而他的尾音结又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涂泥带水，给人一种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容置疑的感觉。

他说完这句话，没再看苏苏是什么反应，而是双手搁在脑后，顺势躺在了平坦光滑的青草地上。

他没说谎，是真的很累，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此刻只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而这里是他忙里偷闲时的好去处，因为安静，听着流水的声音，紧绷的神经都能放松不少。只是没想到，最近这两次，竟都遇着了她，要不是看她胆子小，还以为自己的秘密基地被霸占了呢。

不知不觉少年睡着了，不过也就只眯了不到十分钟就醒了过来，可这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十分钟足够他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灸舞心情不好要说，不然会憋死人的，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说着少年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个身，背向她。

苏苏根本什么都不打算说，也不知道他怎么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端倪的，只不过他的声音像是蛊，一开口她就被蛊惑了，不自制的想要发声。

可她对他又能说什么呢？

苏苏…像我这样的人，是没资格有情绪的。

灸舞什么？

少年一下子坐了起来，惺忪的眼中满是不解。

他疑惑的看着她的侧脸。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这样自暴自弃？

半开半合的唇被微微抿起来，少年暗暗做了什么决定。

灸舞但如果连自己都否定自己，那这世上没人能救的了你。

灸舞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没什么过不去的，再平凡的人都有自己的色彩，别人的否定全是放屁。

苏苏一个人的否定可以不在乎，那如果所有人都否定呢？

苏苏如果不是真的罪大恶极，如果不是真的有错，为什么会被所有人厌恶？

少年眸光不知不觉深邃悠远，看似平静的眼波，深处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灸舞杀人放火了？

苏苏…没。

灸舞作恶多端了？

苏苏也…没有。

少年长舒了口气，大抵上因为刚睡了一会儿还没缓过来的缘故，低头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他回答了刚才她的提问，声音里却没有一点颓唐，显得波澜不惊。

灸舞或许并不是所有人，本来也没有谁可以让全世界喜欢，就算真的很不济，也总会有一两个不那么想，而为了那一两个，顶风前行也有力气。

灸舞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想怎么过，皆是我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只要不触及律法，是对是错不是他们说的算，更不是他们可以评价的。

灸舞人就是这样可敬又可恨的生物，人的思想同样善良又邪恶，不同的见识决定不同的行为模式，只有差劲的人，才会选择打击别人来得到自我满足。

灸舞什么都没有做，还会受到千夫所指，说明有令人嫉妒的东西存在，他们得不到，所以想方设法破坏，是那些人有问题。

苏苏愣住了，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多年来，除了贬低的声音外，有劝她走出阴影的，有陪着她默默承受的，还有告诉她这世上也不全是坏人的，唯独他不一样。

苏苏看着他，就那么复杂又悲伤的看着他，感觉他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虽然两面之缘、却并坐一处，但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大概就是她和他之间的差距吧，天和地的距离。

灸舞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苏你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灸舞或许吧。

少年垂眸，不知想些什么，但脸上依然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但那笑意这次没有达到眼底。

她从来没有和不熟悉的人说这么多话，但他就像是从天上落入凡尘的神祇，不知不觉在她漆黑一片的生命中留下了一盏烛火，虽然依旧被风吹的摇曳，随时可能会熄灭，但不可否认它现在是燃烧着的。

又静静的并肩坐了一会儿，少年口袋里发出一阵铃音，他摸向裤兜拿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表情少年温煦脸上微微皱起眉头，沉默了好一阵才从发出一声‘嗯’的鼻音。

少年将手机放回原处，勾起唇角歪头看向苏苏。

灸舞又有事情忙了，我得先走，你还要坐一会儿吗？

苏苏啊？不…不了。

灸舞你叫苏苏对吧，要不要我送你？

少年再次歪了下头，示意苏苏看向不远处的位置，那里停着一辆机车。

苏苏看了那车几秒，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灸舞不敢跟我走？

灸舞哈哈， 我真的不是坏人，相信我嘛。

苏苏不是的…

苏苏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了，她是不敢坐这车。

可是想想和回去的路上有可能碰见很多的人相比，貌似让他送会好一点。

苏苏那…麻烦了。

灸舞还好啦。

其实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总归算认识了，而且看她真的胆子很小，让她一个人在这，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心会受到谴责。

………

苏苏啊啊啊！！

苏苏慢慢…慢一点…求你了！

苏苏大声惊叫，在身后紧紧抱住少年的腰，双眼闭的死死的，她感觉自己人坐在机车上，但是魂儿却在后面飞，追都追不上的那种。如此的速度与激情，哪怕是再心如止水，也招架不住。

少年忍不住低低笑了声，但还是降低了车速，虽然现在连旁边骑自行车的大爷都比他快。

苏苏松了口气，头盔因为她缩着脖子而滑下来遮住眼睛，她单手整理一下头盔，随后再次快速搂紧少年。

灸舞我车技很好的，保证摔不了你。

苏苏是…是很好，下次不坐了……

少年听后哈哈大笑，突然觉得她也挺有趣的，并非一直死气沉沉。

可他不知道苏苏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并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转念少年眼中划过一抹玩味。

灸舞你是说，咱俩还有下次？

苏苏……

苏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觉得应该会有吧，毕竟都偶遇两次了，谁知道呢。

见她被问住，少年眼里的笑更明朗了。

灸舞既然是朋友，一定有下次，你说得对。

灸舞那下次我不骑机车，走着送你。

苏苏哦…

苏苏就这么单纯的上了钩。

他们就这样以龟速前进，好不容易到了苏苏家附近的路口，她让少年在这里停下就好，可以自己回去了。

少年点点头扶她下车，却发觉她双脚刚一沾地，腿瞬间就软了。

苏苏……对不起，还要麻烦你…再…再扶我一下。

灸舞没关系。

少年一直在笑，笑的苏苏耳朵都红了，她还不知道此刻体会到的感觉叫‘丢脸’。

等她缓过来，少年放开手。

苏苏今天谢谢，那我回家了。

灸舞好，苏苏再见。

他叫她的名字了，所以他们真的是朋友了？

苏苏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愿意交她这种朋友，可能是因为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呼延觉罗家的废柴吧，不过又忍不住想起河边他说的话，他说有问题的是别人。

苏苏…再见，索索。

她费了好大勇气才叫了他的名字，说出口后，心头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少年愣了下，突然又反应过来什么，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苏苏微微低下头，转身朝着巷子走去。

少年目光落在苏苏走去的方向，一眼看到那幢高出其他二层小楼的别墅，他心中若有所思。

灸舞那不是呼延觉罗家吗……她是也住在那里，还是住在附近呢……

灸舞不会这么巧吧……

呼延觉罗家十几年前诞生了个没有异能的女孩儿，这件事他有所耳闻，又联想到苏苏自暴自弃的样子，少年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只不过他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决断。

琢磨了很久，少年在河边时心里暗下的决定更加坚定了。看来他的确有必要查一查，毕竟等他处理完现在手头上的麻烦事，过不了多久就得会会呼延觉罗家的人。

最后看了一眼那里，少年戴好头盔，跨上机车，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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