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汇去世的时候,享年76岁,照着天堂的时间来算,不过两年。
分明才是弹指一挥间的两年,边伯贤却仿佛过错了时间,更像是等了24年。
林汇举办葬礼的那一天刚好下了雨,林汇只有两个孩子,偏偏又都没有成家,葬礼仅有一块石碑,一个花圈,还有墓前打着伞穿着黑衣的两个青春不再的一男一女。
女人分明已经是五十多的年龄,但是尚且还可看到年轻时出众的韵色,两人送走了母亲后,陆续轻叹了一口气,乔格抹了抹眼泪,拉住乔林的手转身往回走。
她蓦然抬头,忽的愣住。
不远处,一个身影在雨幕中缓缓走近,一身黑衣黑裤,却有着一头显眼的银色头发,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黑伞上,却偏偏没有落到他的身上,随着他的步步靠近,那张一成不变的五官渐渐在昏暗的白天中清晰起来。
清冷的五官与一段深处的记忆一同撞进大脑,医院里将外套缠在她腰间的少年的形象重新鲜明起来,乔格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她十分确定那张脸与面前的男人一模一样。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如今她已经两鬓白发,少年依旧俊朗如初。
边伯贤在面前两人震惊的视线之中缓缓停下,他微垂视线载满笑意落在女人茫然的脸上,半晌,他唇角轻勾,温和轻道。
边伯贤“我来接你了。”
面前的女人好似突然容光焕发,白发变为黑发,盘发落下成为垂腰长发,脸上的皱纹渐渐褪去,年轻的美丽重新在这张脸上的重现,她撑着伞,笑着朝他歪了歪头。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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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的身体回来了,可她没有立即醒来,毕竟她放在那半节灵藕上的血中也掺杂了真正的乔格的部分。
宿说,没能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没有人直到她醒来之后会不会记得过去。
可纵使是渺茫的希望,它也是希望。
边伯贤这几年里都暂时帮尤管理着地狱,一有空就会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沉睡中侧脸也好。
暮色降下,边伯贤重新替她掖了掖被子,继而长臂一揽将以温柔的揽进怀里,他习惯性盯着她柔和的睡眼看几秒,然后轻轻在她的额前落下一个吻。
边伯贤“晚安,尤。”
-
昨晚忘了拉上窗帘,刺眼的光线扎眼,边伯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浅睡的意识里他下意识地去拥住身边的人,手掌摸索了几次依旧是空空如也,他一惊彻底清醒的睁开眼。
边伯贤立即从床上坐起,他错愕的看着空无一人的人生,一记闷棍将他敲得半醒不醒,他慌忙的翻身下床冲出内殿。
边伯贤“琼!琼!”
琼“啊?怎么了!怎么了!”
琼正抱着一堆的卷宗,她头一次听到边伯贤这么惊慌失措的叫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大人出了什么事,她连忙扔了卷宗跑过来。
两人在拐弯口不期而遇,撞得眼冒金星,边伯贤吃痛的捂住下巴也不顾上别的紧张的看向对面被撞出鼻血的琼。
边伯贤“尤呢!”
琼还没缓过神,又被劈头盖脸的一个问题问的更加懵然,她捏着鼻子带着鼻音下条件反射的问答,
琼“不是一直都在你床上吗,难道大人还自己会走了不成——??!!”
两人骤然呆住,对视了数秒之后立即反应过来什么,琼瞪大眼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鼻尖便转身跑开,太过高兴而导致说话都开始磕巴。
琼“我我我我我去牵洛洛!”
边伯贤翻出窗户展翅飞上高空,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急切的找寻着心中的身影。
尤…你真的…醒了,对吧?
飞遍了整个地狱边伯贤都没有找到她,他降落到看不清视线的药泉,抬手扫着雾气喊着她的名字,他从早上还是不知道叫了几遍她的名字,如今嗓子早就又疼又干。
边伯贤“尤!”
药泉的白雾太重,他沿着池子一遍遍仔细的观察着,然而除了一览无余的泉水便只有大石块。
初升的喜悦已经被慌张替代,边伯贤眼睛发涩,从云巅被抛下的滋味令他不知所措,他弯腰撑着膝盖,缓缓闭眼平复翻腾挣扎的内心。
“哗啦——”
一阵水花声猛地让他睁开眼,脚踝上突如其来覆盖上一抹温度,下一秒他便被一阵力粗暴往泉里拽去。
边伯贤猝不及防的落入水中,他闭着眼扑腾的挣扎出水面,被呛了一口书,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睁眼望去,眼底刚浮起的愠怒在接触到面前笑得开心的一张脸时顿时烟消云散,他愣愣的扫过盯着那张他每天每夜都会看好几百年的脸,僵硬开口。
边伯贤“尤…”
恶作剧得逞,女人笑得似乎更为开心,她游到他的面前,凑进他呆滞的脸,轻笑道,
尤“哎,刚才听你在上面叫半天了,在找人吗?”
脑子嗡嗡作响,边伯贤更为茫然的盯着歪着头等着他答案的女人,宿伯说过,她或许几百年之后才会醒,又或许醒来之后会忘记一切,她醒了比他想象中的早,这对边伯贤来说已经是眷顾。
鼻尖微微发涩,眼底似乎进了些沙子有些酸涩发红,边伯贤强撑着笑意,重重点头,
边伯贤“嗯,找人。”
尤“找什么人?”
她好奇的瞪大了眼睛,追根究底的问道,
尤“她叫尤?好看吗?你为什么要找她啊?她是你什么人呀?”
边伯贤本以为他会接受一个全新的她,纵使她又变的不喜欢他,可是看着面前与她全然不同的神情,他却是觉得心被人揪在手心,生疼生疼。
他对上她灿若星辰的双眸,微笑开口,
边伯贤“嗯,她叫尤,很好看,我在找她是因为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是我存在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