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3 黑白

两人折腾到后半夜，乔格洗过澡之后累的沾了枕头便睡过去，边伯贤抱紧怀里的人，预想的满足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睡意全无，他能感受到左后背的东西虽然不像前几次那样折磨他但是依旧隐隐作祟，这是他最为担心的，因为这就代表这具身体已经接受了它的存在。

边伯贤小心松开乔格后坐起身，银发垂下在灌进房间的月光照耀下接近白色，他抬起深灰的眸子看向窗外的黑夜，冷冽攀上骨髓，他起了床。

边伯贤走出卧室紧接着走出公寓，乔格住在顶楼，最顶上是一个天台。

后半夜的天台没有一个人，边伯贤穿着单薄的睡衣搭着摇摇欲坠的栏杆，他俯视地下的黑暗与点缀的光明，神色平淡。

左后背的力量诡谲的攒动又一次试图冲出囚牢，这一次，边伯贤没有再拼命压制，因为他知道这股力量早就蓄力已久，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它的长大。

再者，他有一种预感，只有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彻底苏醒，他才能看到那个承载他的恨意的脸。

白光猛然乍现，恍如黑夜里的一双黎明，右翼展出，纯白的羽翼与无尽的暗不相为谋，边伯贤抬眼盯着头顶漆黑的黑布，缓缓合上了眼睛。

左背畸形扭曲，他的躯干破碎，鲜血浸透他玄色的丝绸睡衣，翻天覆地的痛意席卷四肢他只是皱眉忍受，骨头折断又瞬间愈合的咔嚓声诡异的传遍天台的角落。

手心的栏杆轻而易举的被他折成两断，边伯贤的身体没有了支撑往前倾去，毫无犹豫的跌下天台——

疾风掠过脸颊像是风刃带着痛意，单翼的天使无法起飞，边伯贤睁眼直视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平静的眼底波澜不惊，不伴丝毫的惧意。

五楼的距离坠下十分的迅速，然而一声震动千家万户的落地声却没到来打扰夜的沉寂。

“嗖——”

黑影擦着地面滕然飞起，他迅速的窜上夜空，寒意的空气被巨大的冲劲隔成两半，边伯贤许久才渐渐控制了试图勃发的能力，他停在半空。

他垂眼俯视，千米高空之下的城市犹如房屋模型，嵬巍的楼房、庞杂的马路霎时失去了巍峨浩荡，渺如蝼蚁轻如泥沙。

与柔和搭边的五官失去笑容的那一刻冷冽如冰，那双乔格只用可爱的形容的下垂眼此时睥睨万物，冷到发指。

边伯贤收回视线慢慢偏头看向几分钟前空空如也的左翼——

巨大的羽翼撞入眼底，有力的骨骼随意扇动便能带来浩然狂风，新生的力量却如涅槃重生更胜一筹，边伯贤轻皱眉，神色隐晦。

不同于右翼象征天使的纯白，他新生的左翼似乎并不属于光明，它渗透着暗夜的黑与猖獗，纯到无一杂色，它——

是黑色羽翼。

记忆的通道又露出罅缝，繁冗的嘈杂逼迫他烦躁阖眼，他再一次看到那冲入云霄的纯白四翼。

“小家伙，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一种倔强的信念支撑着他在陌生的地狱里等了她五十年，他终于如愿以偿重新见到了她。

“你说过，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模糊的面容清晰了些，他依稀能够辨认出她精致的眉眼，她侧躺在软榻上撑着手臂支起脑袋，似笑非笑的盯着底下倔强的不肯下跪的、尚还稚嫩的他。

“小家伙，你不懂尊卑等级吗？”

少年目光如炬，灰色的眸子有力似刃，他虽然狼狈满垢，背脊却是高高挺立。

他盯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上随眼可及的顽固与他瘦小的身体不尽相同，他攥着拳头，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开口。

“你的名字。”

右眉轻佻，她似乎是觉得有趣轻笑出声，女人的音色并不清澈甚至自带冷气，轻哑独特，她散漫的撑着软塌坐起，侧脸盯着他。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少年毫不犹豫的回答。

“哦？”女人摸了摸下巴，似乎兴致更高了些，“没想到是个小可怜。”

少年眉心皱起，不悦于她落井下石的嘲弄，意识到这个坏脾气的小家伙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女人收敛了态度，她低低一笑，应了他的话。

尤“尤。”

她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的歪头，

尤“我叫尤。”

“尤…”

他低头轻轻的品味这个分明普通却撼动万灵的名字，或许那些人并不知尤是谁，但是身为地狱之火的主人，地狱之门的掌控者，四翼炽天使无人不晓。

万灵敬畏她，崇敬她，害怕她，地狱之火燎原之处万物不生，连魂魄都能烧的一干二净，妖族内部闲言碎语炽天使残忍无情，暴戾无常，她不博爱，是最不该被称为天使的天使。

少年抬头对上她似乎在思考什么而有些失神的眸子，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不听众言，不信芸芸，他眼睛所看到的那个暴戾天使，分明是个拥有普通名字、万事都爱随着性子胡来的懒人。

她突然朝他看来，他下意识的想要闪躲，谁知她突然不按常理出牌懒洋洋的勾起嘴角，

尤“小家伙，我叫你BAEKHYUN吧。”

毫不客气的语气，从她嘴里说出来更是霸道的不容拒绝。

他也没想着拒绝，无论如何，至少她冠之他姓名，她说他不懂尊卑等级，偏偏她也不在乎尊卑等级，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倦懒，带着漫不经心，更带着他急于找寻的指路光芒。

这一刻，她坐于高位俯视他，可他却又觉得，她在平视他。

他许多年之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之所以喜欢尤，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眼的问题。

天色将明，边伯贤被推出记忆之门，他神色复杂的看向海平面升上的巨轮太阳，莫名想到一个词。

黎明。

-

诡谲的封闭空间以光明为食，贪婪的攫取这世间任何铸造希望的材料，孑然的孤影攒动其中，扭曲的残翼和着血块铺满地面。

米娅冷狠厉的脸上只会在这一刻出现裂隙，她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踏进一步。

米娅“你找我。”

“我闻到他的气味了。”

说不出来的声线，仔细便听像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男女混杂，难听而磨耳。

米娅神色微动，她深吸一口气，恭顺道，

米娅“是，鹿晗找到他了。”

“鹿晗？”

米娅立即补上，

米娅“伊。”

“哦…”

艰涩的笑声诡异蔓延，似乎如一条黑曼巴蛇爬上脊椎，米娅死死的攥紧拳头，保持着面色的平静。

“真是坚持呐，我喜欢他。”

那阵本身就古怪的语气带上温柔赞赏的语调偏偏适得其反令人头皮发麻，米娅垂下头没有说话。

“既然那么害怕，那你下去吧。”

分明像是赦免的话米娅却听的好似要上断头台，她抬眼望无尽的黑暗里看了一眼，关切道。

米娅“你身体怎么样？”

“还在消化中，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一阵巨响猛然砸向墙，要不是下了好几层加固封印指不定会连带着整栋古堡崩塌，米娅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停留，她立即控制着大门关上，快步退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下，她回头望那个上了数把大锁的房间看去，眉心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