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替换的爱人（二）

4

晚饭，清秋默然，食不知味。许少平简单说了几句许少安。这两年许少安不争气得厉害，吃喝嫖赌地样样都沾了，父亲打骂亦无济于事，现在更是跟这个戏子闹得不成体统，家中不许往来，许少安干脆搬出去跟她住到了一起，满城的风言风语……

许少平又说了一句。

许少平你看那戏子，今日又怀了孩子，父亲恼的跟要什么似的。

清秋别说了…

清秋突然被一口汤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许少平起身绕到清秋背后，犹豫着，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两下清秋单薄的后背。

清秋身体一抖，许少平便不安地把手抽回来，轻声问了一句。

许少平怎么样？不打紧吧？

清秋摆摆手帕，狠狠地摇了摇头，却借着呛的这一下，咳嗽出了眼泪。

当晚，许少平依旧在厅堂的躺椅上铺了一条被子，没有半点要睡在卧房的意思。

清秋什么都没说，心里空空的，冷冷的。许是因为前夜熬了一晚上的缘故，很快沉沉的睡去了。

清秋睡了许久，说不出的乏累，只觉得做了一个梦，醒来却不记得了，眼角上湿湿的。

醒来时，看到冬日窗外的日光，也嗅到外面红枣粥的淡淡清香。

清秋有些饿了，起了身，推开门，看到少平站在那里等了许久的样子，恍如隔世。

许少平吃过饭便出去了。

许少平在一家洋行做事，新婚，原本可以不去，但……清秋这个样子，许少平便索性出门，不扰清秋原本暗落的心思。

下午回来，少平带了份报纸给清秋。

报纸薄薄的一张，一版有关于革命党作乱的消息，另一版的角落，清秋看到许少安同那个叫雅容的女子刊登的婚讯。

堂而皇之四个字，奉子成婚！

许少平着急的说。

许少平父亲气坏了，正打算登报和大哥脱离关系，可是母亲舍不得，一直在哭闹…

后面少平说了什么，清秋没太听清楚，一下子，清秋有一种心死的悲哀和……悲哀到尽头的空洞的轻快。清秋一下觉得，少安在她最好的生命里过去了，或者是死去了。

那晚，清秋拿着夹着一朵朵风干的腊梅的《西厢记》，在院里冬日的桂花树下一把火焚了。

回到屋内，少平正抱了被子往躺椅上放，清秋伸手拦住了。

然后，清秋一言不发拉着少平手臂，一直拉到卧房内，大床边。

清秋松开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衫，堵着气，豁出去一般。

许少平在灯光下看着清秋，看她颤抖地褪去棉袄，手指放在夹衣的盘扣上时，许少平伸手挡住了。

许少平静静地说。

许少平清秋，别为难自己。我睡外面，挺好的。

少平抱着被子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清秋的手还放在夹衣的扣上。看着关闭的房门，清秋突然想，这么好的许少平哪里对不起她？明明知道她心里没他，还是愿意娶了她，不为难她，这般敬着她。

只是是现在的她配不上许少平罢了。

5

清秋心里，许少安死了，许少平就慢慢存活下来，日渐明朗和清晰。

一个月后，清秋再留少平，他在灯光底下看她许久，直到看清楚她眼底的温存和柔软都是为他，才慢慢伸出手来，将清秋拥入了怀中。

许少平清秋，我等了很久…

也直到这身心欢好的一夜，许少平才告诉清秋，当初，合了八字后许少平他之所以愿意，是因为那一年，两家见面的那一次，其实他也是见过清秋的。只是清秋只顾跟在许少安身后，仿佛一眼都没有瞧见他罢了。

许少平咬了清秋一口，捏了捏她的脸蛋。

许少平你知道吗，当时我都嫉妒死大哥了。

清秋伸手掩了少平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清秋不介意谁再提起许少安的名字。她介意的是许少平，介意他爱惜着自己的这份卑微的心思，让清秋心疼。

后来少平就没再说过。

6

因许太太拦着，最后许家到底也没去登报断了跟许少安的关系，但也不再问津。许老爷去了各报社打点，不让再登许少安的消息。

渐渐，清秋好像把少安忘了，好些时日也想不起来半分。

初夏之后，清秋有了身孕，她的日子越发清明起来，心中只剩了许少平和腹中的孩子。

清秋感觉得出来，那该是个男孩，还那么小，就在她腹内闹腾得厉害。

6个月的时候，清秋的肚子大了很多，已经是一副笨拙妇人模样，人也胖了好多。

许少平干脆不再去洋行，在家里陪着清秋，这世道乱得厉害，许家家业大，许少平就算不作为也无妨。

这是清秋过得最好的一段日子，隔开世道，一个小小院内，是她曾经想象过的岁月静好。

然后，孩子在清秋内心的静好中到来了。

那是个月光柔和的夜晚，清秋等到了她期盼的孩子，是一个健康的男孩。

而许家，也得到了另外一个震惊的消息——许少安出事了。

许少安和那个戏子身份的孙雅容，在政府对革命党的一次抓捕中，因拼力反抗被当场击毙。

第二日，通知许家去收尸。

7

是许少平去的。

许少平去了一整日，晚上才回来。

清秋完全不能相信这件事，怔怔问心力交瘁的许少平。

清秋怎么会是这样？许少安他，怎么会是……

许少平打断了清秋。

许少平大哥他，一直都是。

说完，少平从兜里掏出一个染满血渍的丝帕递给清秋。许少平说。

许少平这是大哥一直贴身带着的，别恨大哥。他，一直都是爱你的。

清秋的手指颤抖着，半天，才把帕子握在手里，紧紧的攥着。

清秋记得这一个纯白的帕子，一角，绣了一朵鹅黄色的腊梅，是年少的清秋亲手绣了托人偷偷送给许少安的。

他一直带着，如许少平说，贴身带着。不然怎么会沾染了这一手帕的血。

从来就没有八字不合，是少安走上了那条路之后，重新为清秋安置的生活罢了。

是许少安让许少平撒的谎。

许少安知道这条路有多凶险，他不想害了清秋。而所有胡作非为的戏码，开始演给家人看，包括毁掉婚约，让两家不得已为了面子重新将清秋嫁给了许少平。

后来，却是为了演戏给清秋看，彻底断掉清秋的念头。

包括少平说的那些话，少平带回的报纸……

但，在肝肠寸断的疼痛里，清秋半个字都没有怨许少平。

许少平陪着许少安演戏是真的，许少平对清秋的心，也是真的。

所以许少平才会应了这门亲事，才会在这出戏里，一直演到了现在。

轻轻地，清秋把帕子攥在手里。

轻轻地，清秋靠向少平怀里。

轻轻地，清秋听到少平说。

许少平孩子就叫小安吧，好吗？

轻轻地，清秋在少平怀里，含着泪，点了点头。

—————————完—————————

第一次写短篇小说，很多不足，很多感慨，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从灵感爆发到大结局只有十个小时（中间包括构思和设定人物）。

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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