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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颜江湖

莫子涵带着夜魅飞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应该安全了，现在处理夜魅的伤要紧。她气喘吁吁地让夜魅靠在自己怀里，扯开他胸前的衣服，只见一道醒目的刀疤赫然横在他白皙的胸膛上，异常刺目，而且胸前还汨汨冒出黑色的血！

莫子涵心里恼怒，他太不爱惜自己了！毒素竟然扩散得如此之快，心想夜魅必定强行运功过。莫子涵拿起夜魅的手腕替他把脉，可刚一触碰到他的脉搏，她的手竟然被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夜魅打开了！

莫子涵又急又气，说：“你发什么疯？这样可真的会死的！”

夜魅这时突然强撑着跳离了她的怀抱说：“你走开，离我远一点！”他身中蛊毒，那化功蛊的威力他是有一些了解的，不单此蛊无解，会在有武功的人体内以内力和心脏脑髓为营养，寄生在人体的血液中，直到死亡；而且一旦另有内力修为的人接近，化功蛊便会悄悄潜进其身体，进行一部分转移。

然而莫子涵并不明白夜魅此举的含义，她心里有一片刻的呆滞，夜魅从来没有这么冰冷的对她过，一直以来都那么温柔和小心翼翼。可现在，他狠心推开她的时候，她心里竟狠狠地刺痛了一下，鼻子泛酸，有一种东西当发现它的存在时已经越来越远。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应该是从来不需要在意别人的。可是自刚刚看到夜魅身受重伤，以为他快死掉时，她的心就开始一点点沉溺，沉溺到黑暗之中喘不过气来；她对伤害夜魅的轩辕黯有了难以磨灭的恨，恨不能摧毁一切。

莫子涵这样想着，想靠近夜魅一点，想轻轻地抱着他，让自己知道他还活着。可是夜魅却突然离开她几丈远，面色微冷地说：“不必担心，我不会死的！”他示意身后的无情和无殇，一起飞身离开了。

夜魅心里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子涵，多想和你靠近些，眼看你心里就有我了，眼看你开始在意我了……可是，我现在却不得不离你远些，不然我身体里的虫子会害到你的！

莫子涵看着夜魅消失不见，她没有去追。她心里又急又气地骂道：林熙钰，夜魅，居然瞒了我这么久！你要死就去死吧，我不会拦你的！

月影摇摇头，她分明看见了夜魅眼里深深掩埋的哀痛之色和莫子涵脸上的焦急不安。

莫子涵深吸一口气，如他所说，他不会有事的！她胡乱地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和月影带着月姬的遗体回了云谷。当下之急，必须先安顿好月姨。

夜魅回到烟雨楼，几乎体力透支了。他服下了秘制的解毒丸，可是效果竟然不大，只能暂时抑制毒发。他颤抖着身体，体内蛊虫蠕动的感觉让他想发狂，如蚂蚁啃噬般难受。他苦涩地笑笑，想不到江湖上风云色变的夜魅就要败在这化功蛊上了！他知道，这蛊真的无药可解，真的直到油尽灯枯！

蛊虫在他血液里拼命吸食养分，他试着运起轻微的内力在血液中穿梭，果然化功蛊立马就随着他的内力在血液里游走！

于是夜魅企图用内力将把它们引至身体的一个角落，然后禁锢起来。但是在运功的时候需极为小心，一旦被蛊虫感受到了内力的巨大存在，它们就会群涌而起，那时就乱了套了，结果会适得其反。

连续三天三夜，夜魅不眠不休，他集中心力对付体内的蛊虫，一刻也不得停顿。

夜魅把全身流动的血液都清理了一通，最后把所有的蛊虫都逼到左手手腕上。他左手手腕顿时出现一条食指长的红线。这样一来，只要夜魅不使用内力便会没事，有内力的人接触也不会有大碍；但他一旦运功发力，每发一次，红线便会增长一分，直到蔓延至心脏，那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夜魅处理好身体后，由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直接昏厥过去。

莫子涵在云谷葬了月姬。天下着小雨，雨滴浸入皮肤，微微发凉。她就站在月姬的墓前，愣愣地出神。黏黏的雨丝粘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形成一小粒一小粒晶莹的水珠。

月姨，子涵早已遗落的亲情，你给找回来了。可是，今天，我却不得不在这里埋葬了它！曾经二十几年的孤独，我早已尝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温暖，就这样消失了。你的仇，你的恨，子涵定要替你还回去！

这时，月影从身后撑了一把伞，在莫子涵头上罩下一片阴影。

莫子涵问：“月痕和月残那里可有消息？”

月影回答说：“宫主放心，她们传来消息，一切进行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已经许久联络不上洛护法！”

莫子涵这才突然想起，自出关以来，连她自己也联系不上洛暝。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接着莫子涵又说：“你现在快去联络林家堡堡主，一来告诉他本宫已回谷，二来邀请他来此有要事相商。”

“是！”月影领命而去。作为弄月宫负责外部联络的人，月影哪会不知林熙钰和夜魅的真实身份。其实她心里也是非常着急的，她巴不得长着翅膀飞过去确认他没事。

莫子涵心里很烦乱，请林郁熙来，她就是想要亲自证实，他根本就是夜魅；但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夜魅的伤势，不知道他会不会处理好。

那个倔强的男人……莫子涵心跳漏了几拍。

夜魅在烟雨楼昏睡了好几天，他醒来的时候异常虚弱，早已没有了往日那般异彩。现在他要回林家堡去一趟，去看看轩辕黯有没有什么新的行动。

他换回林熙钰的身份后出了烟雨楼，可却意外地看到月影在等他。于是他直接朝月影走去。

夜魅见了月影直接问：“是不是宫主让你前来？”

月影回答说：“是！”

“那我们走吧。”夜魅往前走，可是月影却轻轻拉住了他。

在夜魅询问的表情下，月影轻声问：“你的伤……没事吧？”

“月影姑娘不必担心，我已没事。”

“你就那么心甘情愿为她这样么？”月影说出了哽在心底已久的话。

夜魅怔忪了片刻，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那种锐利而清明的眼神似乎能直达人心底，让人无处遁逃。他突然说：“是的，我心甘情愿。这辈子，只为她。”

“我明白了。”月影的眼神一片黯然，一直以来心中的幻想顿时化为泡影。她释然地笑了，无限苍凉。接着她又说：“宫主在云谷等你，请随我来。”

暗地里的无殇把一切看在眼里，他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出神。

莫子涵在房里，思绪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洛暝不见了，她很担忧。但是首先要做的就是替月姨报仇，她一定要亲手宰了那狗皇帝！可是又想到夜魅，原本冷静沉着的她一下子暴走了。

莫子涵推开房门，想出去透透气。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一堵墙挡在她的面前。她很不满皱眉头，差点就忍不住要出手了。当她抬头斜眼看向来人时，又怔住了。

只见林熙钰微微低着头，一脸灿烂，正好笑地盯着她。他的眼神很清透，莫子涵从他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莫子涵不知道，他的眼里装满了他的世界，他的全部。

该死，这时林熙钰体内被他压制的毒又在叫嚣了，凭烟雨楼的解毒丸，根本解不了他身上的毒。怎么偏偏这时候发作！

林熙钰忍着剧痛，笑说：“小子涵还想看我到什么时候啊？”他顺手揽过莫子涵的腰，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尽管这样压得他胸前的伤口很疼；但他就想要抱着她，很早以前就想了。

莫子涵呆愣愣的，她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难为情，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甚至连手往哪儿放都迷糊了。

“别动，让我抱抱。”林熙钰喃喃地说。这样她就不必看到自己毒发时痛苦的样子了，能抱着她共享哪怕是一刻安然也好。

房间的门打开着，透进一束干净纯粹的阳光，从林熙钰的背后照进来，把那一对拥抱的璧人雕刻，幻化成绝美的风景。月影远远地看着，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对夜魅的幻想不是刻骨铭心的爱，真正的爱只是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人震撼。

许久，莫子涵也不见林熙钰松手。她忽然感觉不对劲，自己的胸前****了一大片！她连忙急急地推开他，可是这时林熙钰却毫无反应地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醒醒！”莫子涵看着林熙钰胸前冒出的一大片黑色的血，她又惊又急。月影见状连忙跑来，和莫子涵一起把林熙钰安置在床上。

莫子涵一把撕开林熙钰的衣裳，他胸膛上赫然醒目的伤口顿时映入眼帘，周围一片乌青。她手里一边忙活，嘴里一边咒骂：“你这个混蛋！你就这么急于求死吗？！”还不忘吩咐一旁的月影，“月影，备银针！”

眼看毒素已经渗透到一定程度了，一般的药丸是起不了作用的。该死的！这几天你究竟是怎样对自己的？！当下，只有一边吸出他伤口上的毒，一边用银针控制穴位，替他排出身体其他部位的毒。

莫子涵小心翼翼地把伤口边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凑下嘴就开始吮吸伤口。

“宫主……”月影不由得出声，这样她也会中毒的！

“废话少说！快去！”

月影出房间准备器具，莫子涵一口一口吮吸起来，她吐出的全是污血，直到伤口部位的毒被清理干净血变得鲜红时，她才停下。尽管一般毒物奈何不了莫子涵，可这毒也太烈了些，莫子涵还是感到一阵晕眩，她甩甩头，试图把这股不适感甩掉。然后再小心地把伤口包扎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床上的人。

月影很快拿来了银针。莫子涵一边解开林熙钰上身的衣服，一边对月影说：“你可以出去了！”虽然她的本意是不想被打扰，可是更深层次的，她心里是不太愿意月影在这里看到林熙钰的身体。

月影闻声悄悄退出，关上房门。

莫子涵十指拈针，对准林熙钰周身各个穴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插入。银针没入的深浅程度不一，但她都拿捏得异常准确。

她在银针上涂了一种特殊的药物，可以让各个穴位所涵盖的范围内的毒素吸附在银针上。所以每隔一刻钟，她就要更换一次。

夜很深很深，直到插入林熙钰体内的银针没有再粘附任何毒素，莫子涵又反复试了几次，才放下心来。她看着旁边一盆乌黑的血水，胆战心惊。若是……若是她没有及时发现，那结果会怎样？她不敢想。

莫子涵收拾了一下，把那种毒稍稍提炼了一些，然后静静地坐下来，看着林熙钰。突然，她伸手轻轻地抚摸林熙钰的脸，很光滑。她纤细嫩白的手在他的脸上，耳间，还有脸与头发的结合处来回游走。

虽然他的皮肤摸起来很顺手，但明显耳朵处的皮肤更加细腻。莫子涵在他的轮廓边缘来回摸索，然后自信地笑了。只见她在林熙钰脸颊边缘并不明显的地方慢慢揭开一层薄薄的皮，夜魅原本那张精致得与世绝伦的脸一寸一寸地显露出来时，莫子涵的笑容就一寸一寸地扩大。夜魅，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他安静地睡在那里，皮肤比先前更加苍白、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破碎消失。莫子涵看得有些心悸，那惊心动魄的美一点儿一点儿地侵蚀她的心。

她轻轻拂上那安稳的面容，仿佛捧着稀世的珍宝。然后在他额间诀别一般地轻轻一吻，悄然离去。夜魅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了几下，最终落空，无力地垂下。

银针里有安眠剂，夜魅，你就好好睡吧。等你醒来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我现在就去索轩辕龙亦的命！

夜里，一轮弯残的月把世界照得很惨淡；风很大，莫子涵背着手站在楼檐上。她随手扯下脸上的丝巾，随风一抛，飞得很远。

她唤过月影吩咐道：“你通知月痕与月残，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瓦解莫府和七玄门的势力，但必要时保住性命要紧！还有，好生照顾林堡主伤势，不得向他透露我的行踪。我想，你更不希望他再出意外了吧？”

“宫主……”月影不再说话，现在她更不希望的是莫子涵出事，弄月宫不能再群龙无首。她知道莫子涵铁定是要去替老宫主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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