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面纱》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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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式的教堂总是拥有巨大的穹顶,上面往往还镶嵌着彩窗,在阳光下反射出奇异的五彩光芒。十字架威严地立在正中央,苍老的早已听不见教徒的虔诚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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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站在十字架前,冷峻的双眸染上尘世的落寞,目光的焦点是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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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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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教会的特使,铲除一切异教徒的工具。而且据他所知,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他们就皈依了教会,成为那个“工具”。显然,这不是什么好的职业,要有足够虔诚的信仰,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徒——至少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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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郡里的人都崇尚教会的存在,连带着特使。这直接导致韩家变成了郡里仅次于教会的神圣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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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所有的辉煌来自于血腥。所谓教会不过是斗争的又一所在之处,冠上耶稣圣洁光芒的斗争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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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使从来只帮助胜利者。韩信谨记这一点,所有怜悯都是多余的,他只要当好一个教徒的角色,就可以拥有世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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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违背主,包括爱上异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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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这一点,是他十九年人生中犯下最大的错误。
2.
你知道,故事的结尾并不重要,生活唯一确保我们的就是死亡。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让那结尾,夺走了故事的光芒。
——《漫长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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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点燃了指间的罗斯曼香烟,纤细的烟雾飘扬在诺大的别墅上空,不久飘散。她俯视着花园,带刺的蔷薇艳丽绽放,缠绕着铁艺的栅栏,上面有昨日雨水拍打的痕迹。有点像某个教徒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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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相信任何教义,只相信金钱、权力以及荣耀。不可否认,它们是成功的,作为赞歌而言,可以让她感到自己真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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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火商,战争贩子。这是她对于自己的评价。很贴切,她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生命会不会随着她的一句话飘散,或者是所谓生命在她脚下像蝼蚁一样颤动。没关系的,斗争从来不在意平凡的人,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里也从来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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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人一生一定能做到的只有死去,或者说由生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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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个特使,始终让她感到疑惑。她深深吸了一口烟,连带雨后清晨潮湿却清新的空气一起,灌满了她的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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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人明明知道人的残忍脆弱,身陷斗争,却依旧会相信教义?无法理喻,她一直认为利益比无趣的信仰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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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垮掉的诗歌、德克萨斯的玛丽简,汉普斯顿的金钱、长岛的狂欢……谁会选择站在风波的正中心还佯装与上帝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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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事物破碎时的美丽。
3.
自幼贫民窟长大的女子,侥幸多念了两本书,枉以为可以与人平起平坐。 可是人生从来都是接力赛,我们却天真的当成了百米冲刺。 你我都是凡人,能冲出原始阶层的人极少,女子尤甚。 在婚姻面前,爱情太渺小,真正的阻力并非他人的压力和低看,那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基因,敏感,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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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和韩信的初见在一个星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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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奉命杀死一个影响力巨大的异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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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鲜血流淌在洁白的餐布上时,人群能做的只有逃窜。韩信的神情依旧冰冷,冷静的擦拭武器。总会有人报警的,他明白,不过没关系,报警的下场也是死,只不过不用他动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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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薄唇微微勾起。主座右席的那个女人,腰间别着一把PPK,或许身后还会有一把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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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应该待在刺杀现场的。”他用余光观察着女人,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他更加惊讶。女人的情绪没有丝毫波澜,依旧维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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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也不应该在人群慌乱的时候擦拭武器。人多眼杂。”女人摸了摸腰间的PPK手枪,轻轻推到了桌子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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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枪支清脆的响声,韩信才回过头来正视那个女人。女人很美丽,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紫罗兰的眼睛好像时间的漩涡,让人失足卷入。蝶翼般的舞裙穿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可言,只有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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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会保佑你的。”韩信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即自嘲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神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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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要是全能的,又怎么会被犹大钉到十字架上?”女人微微提高了音量,饶有兴致地盯着韩信,“我只相信金钱这种实质性的东西。特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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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明明是来刺杀异教徒的,他竟然和一个疑似异教徒的女人谈论起了上帝,当然,最重要的是被认出来了:“我劝小姐不要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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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事?很快就不是了。”貂蝉慢慢走向韩信,修长的指尖滑过韩信的脸颊,丝毫不理会韩信皱起的眉毛,“多好看的脸,为什么要浪费在为别人的争斗上?来我这吧。你每次执行任务时,我几乎都看见你了,很厉害,我明白,你不信什么耶和华,只是你背后的教会过于庞大而已。来吧,和我一起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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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呼出的人气喷在韩信颈部,酥酥麻麻,好像雪莉酒般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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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任务?他常常在盛大的宴会上刺杀目标,看着目标惊讶中还带着点欢愉的脸庞渐渐僵硬,多么可笑。这个女人出入于宴会之间,自然不简单,挖他墙角多半是为了多一个亲信。可惜,她赌错了,韩信是信基督的,虽然他杀人,但不妨碍他的虔诚,不妨碍他把基督当成杀人的理由——人性本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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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貂蝉轻笑,“让我想想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一个教徒。金钱?权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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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太放肆了,不是一个淑女。”韩信拉过貂蝉的手,很用力,使两人的姿势更加暧昧,却没有如愿看到貂蝉惊慌失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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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先生你也不是一个绅士。”貂蝉拉回自己的手,像《飘》里面一样回答道,露出一个更加动人心魄的笑。快点答应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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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没有兴趣。”韩信迈步向前走去,淡金色的头发不停摇曳。勾勒着如血的残阳,制服让他的身材更加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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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没有再搭话,只是仔细吹掉了朱红色指尖上的灰尘,站在阴影里,鬓间的玫瑰花在一片黑暗中燃烧,留下漆黑的灰烬。好久才说道:“这么会有人愿意「守活寡」?在明明知道等待自己是斗争的情况下。”
4.
显然,他们的初见并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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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们又见了第二面、第三面,在不同的宴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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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总是出现在韩信面前,似笑非笑的眸子细细打量韩信。穿的永远是那件舞裙,周旋在各种势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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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知道了貂蝉是北美最大的军火商,现居欧洲。只不过他一向不喜欢美利坚式的狂欢派对,所以每次宴会开始,他总是待在庄园的花园里,哼着帕格尼尼狂想曲,在大脑里演出着一战前的巴黎,浮华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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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喜欢的诗人是波德莱尔,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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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使先生。”貂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端着一杯红酒,微微摇晃,反射着暖色调的灯光。自己却依旧背光站在阴影下。在韩信记忆里,貂蝉每次的出场总是少不了那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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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们没见过几次面,并不熟悉。”韩信不胜其烦地拒绝道,望着满天星斗,尤其是过于耀眼的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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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不知道貂蝉告诉他的所谓“血腥历史”都是真的,教会通过信仰牟取暴利也是真的,但是他不在意,在他心中教会只要当好那个耶稣的角色就好。多年的忍耐或许早已吞噬了他的良知,他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像小时候一样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