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ysian（上）

【白蝉】

夜里很冷的。从貂蝉的记忆里开始，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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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捻着从东方运来的琉璃珠，望着深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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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了Prada的流苏亮片连衣裙和鸵鸟毛的华丽头饰，没有闪亮而层层叠叠的珍珠项链，也没有查尔斯顿舞和迪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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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复古的丝绸长袜，和世纪初的高腰长裙，就像她12岁之前那样。做一个淑女，做一个男人的附属品，精致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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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爵士乐时代来过以后，她再也没有这样子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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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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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她伫立在长柄黑伞之下，兀自发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只是心底好像被虫蛀空了一样，空虚，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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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乖巧地盯着十字架，寒风吹过来，从她的中间狠狠穿过。但她已经麻木，风已经太冷了，仿佛冻住了所有的血管神经。只留下一颗心脏，无力的跳动，在温柔的夜色里，似乎要烙出一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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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需要一杯热咖啡？貂蝉拉紧了披肩，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握紧长柄伞。在肃穆的教堂里，听着神父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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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巴黎，但在享乐主义的领导之下，教堂墓地出奇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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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死了，被她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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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的目光转移到棺椁上——不知道里面那具尸体，是否已经腐烂的流出绿水，主人原先俊美的容颜应该早就已经没了吧，那青莲的香气也被腐朽的臭气所替代。不过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人生来就是要走向死亡的，她也一样，迟早一天，容颜化作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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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个时候爱慕者必定全部对貂蝉趋之若鹜了，不过或许不用等这么久了——在知道她的身世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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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个美国人了——除了美利坚的人，谁会穿着低腰线的裙子，贴着钢管舞蹈？谁会把自己流放在巴黎，开着狂欢的派对，然后去追求灵魂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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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嘲讽道，美国梦早就已经破碎在战争的钢铁洪流之中，民主是骗骗小孩子的词汇。不可否认，貂蝉曾经也向往自由的美利坚——至少在美国加入协约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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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只是时代的一粒沙子罢了，但已经改变她所有的人生轨迹——让她成了一个“美国人”。但是德意志帝国的血液依旧在心房里面不停的颤动，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好好活下去。她日耳曼的金发没有裁剪成香奈儿可可那般的男孩子气，提醒着她最初的身份——圣洁高人一等的贵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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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穿着普拉达，肆意酗酒，挥霍无度，她的血液里，永远是众人眼中罪人才拥有的血统。她所珍视的一切都被美国梦的铁骑随意踏碎，意气风发的美国大兵在欧洲的战场屠杀，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她永远不会是一个美国人的，但她依旧迷惘，彷徨，她所珍视的一切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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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是迷茫，腐烂的，她的灵魂早就已经埋葬在了六尺之下。一勺勺的土在无数次的徘徊里，在无数的选择中，渐渐落下，让她窒息——因为她选择留在了过去，选择徘徊在回忆里，这些东西最终压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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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即便不可置信的爱上了李白，她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情感选择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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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勾起了嘴角，在仆人的搀扶下坐上黑色的轿车，脱下厚重的外套和黑色头纱。坐在窗边，倚着星辰做梦——关于过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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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年轻一点的时候。李白和貂蝉是所有人眼中最般配的一对。欧洲古老贵族的血液和美国新型资产阶级的血液混在一起总是会带来更多的繁华。所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定下了婚约，这是不由得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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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小，大概在1910年的时候，他们相见了。遇见和心动只用了两秒而已，虽然貂蝉只有十岁，但她还是无可挽回的心动了。往日的回忆分外美好，是因为在脑海里无数次的浓妆艳抹，记忆的笔尖把阳光描绘的得格外灿烂，紫藤花架建造得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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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她分不清那中胃里蝴蝶飞舞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心动。她喜欢李白的眼睛，湛蓝色的，美得让人无法描绘，就好像时间的漩涡，如同天空澄澈，只需要一眼就可以把貂蝉拉回那个夏日——美好的开始，也是错误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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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早慧的。最开始一起聊着莎士比亚的文学，一起流连在不同的聚会里。然后渐渐熟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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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学院放假时，李白为貂蝉在庄园里准备了一套小别墅——就像路易十六为断头王后所做的，那个属于她自己的王国。他们在里面一起写诗，一起舞蹈，仿佛不被外界影响的乌托邦，格外美好，但往日岁月反而衬托出了今日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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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戏剧诗歌里的美人全都有貂蝉的影子，风姿绰约，诗意浪漫，独立勇敢。他们吃着玛德琳蛋糕，偶尔还研究经济学，貂蝉对于《资本论》特别感兴趣，因为她的父母的婚姻是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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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的父亲常常夜不归宿的，回来对于母亲也是冷眼相对，因为母亲不够年轻也不够漂亮。然而她看着曾经那样一个丰腴的女人，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迅速消瘦了下去。精致的容颜里不经意添上了苍老，全都是因为父亲，为了家业。她不想成为西西弗斯，轮回上一代的悲剧。她只能在理性的社会里找到慰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