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另一间房里，敖子逸和丁程鑫已经睡熟，只有严浩翔在黑暗里睁着眼，沉默的盯着墙，今天最后一次联排的时候，又是屠夫固定的情怀节目，街舞少年他还保留一些肌肉记忆，但如果我们不曾相遇，那不是和他相关的故事，舞台布景很用心，罗列了一些站台的标牌，上面写着二代成员曾经出演的一些节目，或许是那个舞蹈老师没有关注到他，又或许太长的刘海遮挡了他的神色，她说“你们那时候…”那个你们里，没有严浩翔

但他不能离开，甚至不能因为尴尬往旁边挪去一点，这是他种的因，是他得的果，他得受着，他在属于别人的短暂抒情时间里放空自己，尽量放松表情，摄像机在一旁环绕窥伺，他想，大概很多人明里暗里很想问自己一句，后不后悔

后悔吗？放弃了大公司的机会，被雪藏、被消耗，最后又回来，后悔吗？

他们在跳从前跳过的舞蹈，站成一圈，严浩翔又忽然想起了，易安从前也喜欢在舞台上绕圈，他穿着鲜红的制服站在舞台上的时候，红旗绕着飘过，在奔跑中隐约有风的声音，他和站在一旁的队友交换一个眼神，示意我们上去炸场子吧！挺小的舞台，但他们炸的很快乐，并且乐观的想，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到鸟巢去的，那里天空高而远，红旗更明亮，他们怀抱着这样的希望登上了很多舞台

可后来，说绝不做商人的人开始满口商业价值，要造梦的人开始贩卖情怀，幻想开辟的二点五次元被真实人生的欲望腐蚀的一点不剩。他们离梦想的地方原来越远，甚至感受不到在前进，他的队友说“严浩翔，你还真信他啊？”他好久没被叫过这个名字，在离去的背影和恍惚中终于看到了乌托邦下的森森白骨

但直到今天，他在深夜里反复剖白自己，也还是确定，他不后悔的，无论是从严浩翔成为展逸文，还是从展逸文回到严浩翔，他都没有后悔过

严浩翔曾真真切切期待过一个有情怀的乌托邦，展逸文也踏踏实实努力过每个有希望的小舞台，没有成功，他不后悔，品尝代价，他能接受

这种事情说不上对与错，各人选择不同，他选择过一群为梦想热泪的人，选择过幻想中的乌托邦，选择过交付全部的信任与未来，可最后梦想消失殆尽，他无可奈何，但在作为展逸文的日子里，快乐和悲伤都是真实的，他完成的那个角色最终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或许会犹豫，但在已经走过的今生里，他没有后悔

不能和一些人有共同的回忆，不能和另一些人登上约定过的舞台，他的人生里满布遗憾，但绝无后悔，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如果没有遇见展逸文，他不会成为现在的严浩翔，严浩翔还会继续走下去，人生有选择，就会有别离，才会有故事

他闭上眼，放缓了呼吸，新故事总要发生，就像明天避无可避，那么，放过自己，交给明天

重逢舞台最后效果不错，大家状态都挺好，马嘉祺和贺峻霖嗓子不适，但也撑完了舞台，没有一丝纰漏

没有遗憾的诗句

没有的

表演结束后惯例是要聚餐的，严浩翔说太累了就不去了，他体谅他们久别重逢想要肆意畅聊，希望不必在乎他的缺席，意外的是马嘉祺也说不去了，摸摸鼻子咳了两声，说身体还没恢复，想先回家，丁程鑫开口劝了两句，也就由着他们了，工作人员把两人送到门口匆忙离开，他们还有后续工作，严浩翔在车上叫了外卖，刚刚好送到了楼下，两人简单洗漱了下，坐在餐厅犒劳五脏庙

严浩翔马哥，你为什么不去聚餐啊？

严浩翔叼着一块披萨，看马嘉祺正在给两人倒半杯冰啤酒，脸色虽然稍为差点，但绝没有到撑不下来和老友相聚的饭局的程度

马嘉祺可能和你一样吧

马嘉祺笑笑，眼睛微微垂下

马嘉祺好不容易聚一次，不想他们有所顾忌

严浩翔不再问了，换了话题聊到今天的舞台，而他们惦念的聚餐，一行人才刚刚入座，大家都好久没吃重庆菜了，舞台又刚过，给自己放个假的心思太过雀跃，点单一个比一个狠，桌上很快摆满了红油油一片，他们亲亲热热挤成一团，在上菜的间隙拍照。敖子逸嫌弃贺峻霖自拍没有一点长进，瞧不上眼要张真源给他们拍，自拍入镜太难，又喊了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拍合影，一群人都没卸妆，吃着吃着眼线就晕成了一团，鼻尖冒汗，刘耀文和敖子逸又在比身高，丁程鑫用肉眼已经很难判断，喊贺峻霖帮他一起看，张真源笑咪咪的吃了一口蛙肉，给不知怎么突然开始掰手腕的宋亚轩和李天泽做裁判

忽然，"嘭——"的一声，宋亚轩的手肘将桌上的玻璃杯撞掉了，他弯腰去捡

“别碰！”张真源和敖子逸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一摸一样的急促和不安

张真源条件反射般拍掉了宋亚轩手里的瓷片，任由它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张真源别动，我去喊服务生处理

宋亚轩愣愣的看着空空的掌心，李天泽跟着他的视线去看，忽然想起了刚刚触碰到的，宋亚轩掌心微微凸起的细痕，空气静了半晌，直到服务生清理了碎片换上新的杯子，李天泽笑着说了一声碎碎平安，敖子逸跟着他喊，房间里才又吵嚷起来，李天泽今晚的妆格外显眼，蓝色的泪滴好似神圣不可侵犯，悲悯又无情，他坐在最热闹的烟火气里弯着眼睛笑，敖子逸却觉得他像个戴了面具的小丑，神秘又诡谲，他摇摇头，努力甩去这没根据的胡思乱想，举起杯子喊道

李天泽干杯！

一群人跟着站起来，杯子簇拥成完整的圆形，丁程鑫说

丁程鑫敬重逢！

“敬重逢！”

同一时刻，宿舍里的人也喝完了最后一口酒，马嘉祺放下筷子和严浩翔干了最后一杯

马嘉祺敬新故事

“嘭——”烟花绽开在重庆的夜空，像燃烧后坠落的星子，将最后一点光洒在了推杯换盏的气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