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囊 （11）

白玺与杜楚生连夜搬了出去，背着杜楚生一包裹的戏服头面，拿了父亲母亲的牌位。

　　城里早就人心惶惶，能逃的逃，能躲的躲。

　　城南有一户小院儿，没人住，破败了许久，听闻那里常年闹鬼，就是下雨天乞丐也不愿意过去躲雨。

　　别的院落白玺不许进，说这些人迟早会回来的，咱们不能抢了人家的家。

　　破庙里待不得。

　　外面下大雨，里头漏小雨，晚上吹的凉风从破了的纸窗户吹进去，一晚上就会风寒。

　　白玺跟着洋学堂学了洋知识，念了书也知道上头写着的《神话故事》，敬畏鬼神但不信奉鬼神，于是带着杜楚生住在了所谓的“鬼屋”里。

　　杜楚生战战兢兢睡不着，需要白玺唱着摇篮曲儿哄他，即使调子不成调子，倒音儿吃字儿，偏偏治他的失眠挺有效。

　　待了两天，也没遇见什么女鬼男鬼恶鬼，杜楚生也便不再怕了。

　　他每隔几天就去白府上问问，朱公公都说外军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教他再等着。

　　渐渐银两都花完了，城里仅剩的小粮店也卖光了米面，没办法，两人只能揣着篮子去山里头挖野菜。

　　时候过了些，再早点儿的话野菜样式多，也不用再挖别人已经摘过的野菜根根。

　　所幸山上物资充裕，两人去采半个时辰就够吃两顿的了。

　　之前在府里的时候父亲总说饱暖思淫欲，一天两餐，中午用茶，吃的是精米细面，还常常觉着饿，要去小厨房里偷好几块儿糕点吃，现下只有野菜粗食，倒是不觉着饿了，没几天连杜楚生身上也长出几两肉来，白玺圈着他的腰比划，确实是比之前胖了些。

白玺十分不争气的说，等过几日得了空闲，要去府里把祠堂里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拿出来，以后白府就不回了，要靠自己亲手拼一个白家。

　　于是开春的时候，两人从隔壁的奶奶家讨来了些种子，种些菜来等着夏天吃。

　　外军刚刚从城里撤退的第二天，皇帝就带着兵马朝北陵来了。

　　朱公公立马开始耀武扬威，当天就砸了白府的匾额，换上了自己的名讳。

白玺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先把值钱的东西偷偷拿了出来，牌位也在院子西边儿的屋里安置好了。

　　又唾骂他卖国贼，前一天还摇着尾巴喊爷爷，后一天就好像大义大情一般。

杜楚生也笑，调侃他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来，一是没那个本事，二是老天爷都觉着恶心，给了他一个孩儿不知道要跟着他学坏成什么样儿。

　　朱公公虽然还是对白玺先前的态度很是愤恨，但他既然选择搬出白府永不回来，自己也不能多事儿找他麻烦不是？于是白玺也就躲过了朱公公这一劫。

四月初，白玺他们种的菜已经长得齐了膝，又跟着旁人学了缠菜藤。

　　一根小手指粗细的竹棍儿沿着菜根捅进田里，让菜藤顺着它，长得高了果子多了不至于压弯枝条。

　　又讨来了桃枝儿，在杜楚生每日的照料写竟也生了根，种在两人围好的篱笆墙边，开了一枝小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