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白府只剩下他们两人,听说外军正在朝着这边儿赶,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能洗劫到这里。
白玺倒是不怕,左不过是死,他选择留下,就没想着还能逃出北陵城。
杜楚生的古筝有段儿时间没弹了,嚷嚷着生疏了,一定要谈给白玺听。
古琴铮铮,白玺听出来是一曲《凤求凰》,也许是学艺不精,也许是真的生疏了,刚开头就弹错了好几个音。
白玺把脑袋抵在梁柱上,歪着头细细地看杜楚生,仿佛要把他刻进脑子里。
跟刚见面时总也不一样,彼时他还是白府恣意风光的白少爷,他还是落魄到要与乞丐抢食的小可怜。
早早经历了人情世故,见了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把所有人都当好人。
白玺想,自己当时为什么就那么确定要把他带回来呢?
因为满脸污垢也遮不住的明媚眸子?因为瑟瑟发抖满脚冻疮?
似乎都不是,不是惊艳,不是可怜,就是见了就想带走。
藏起来,只为自己唱,只为自己笑,即使很自私,也乐在其中。
杜楚生“看我作甚么?”
杜楚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停了手指。
白玺眨眨眼睛,笑出弧度来。
白玺“你能陪着我,真好。”
杜楚生白了他一眼,收了琴不再弹。
杜楚生“我陪着你是因为……”
白玺“别说了,我不行听你说那个字。”
杜楚生眼睛里好像沁了一滩水,湿漉漉让人看起来就心疼。
杜楚生“我不说,我以后都不说。”
白玺朝他招招手,杜楚生探头过来,被他狠狠摁在怀里。
白玺“我只放肆这一次。”
白玺看着呆了的杜楚生,不禁要苦笑,却没防备被杜楚生搂了脖子重重地回抱过去。
捧着他瘦窄的肩膀,湿哒哒软乎乎的眸子离得近,看得见满眼的水汽,还有下眼睑醒目的红。
这个虔诚的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杜楚生弯着腰都痛,索性被白玺拉到怀里,把他的脑袋扣在怀里。
白玺“楚生,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杜楚生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轻飘飘的身子被他握在怀里,好像一用力就散了。
杜楚生“我不知道。”
杜楚生摇摇头,白玺也没期望他能说出来些什么,抱着他的手力气不减。
他有多久没抱过杜楚生了?
第一年杜楚生总怕,怕院子里会有鬼,于是他就让杜楚生睡在自己房里,晚上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帮他掖被子。
那时候没人觉得不妥。
白玺把他当好朋友一样,家主难得见他这么开心,再加上杜楚生真的讨人喜欢又身世可怜,也就默许了两个小孩儿的过分亲密。
彻底分开睡好像是在白玺十五岁那年,是个夏夜,屋外下了好大的雨,电闪雷鸣吓人的紧。
杜楚生本就怕,这下干脆往他怀里钻,热的湿嗒嗒的脑门儿贴在白玺胸口,两只手窝成拳头抱在胸前,像只受惊的兔子。
白玺拍他的背让他放轻松,然后搂紧他在自己怀里。
后半夜白玺怎么也睡不着。
他好像,是对瘦窄的杜楚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半夜醒来口干舌燥。
他觉得不正常,觉得自己龌龊恶心。于是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一同睡过。
想想,也都五年多了。
五年,杜楚生长高了不少,只是仍旧是瘦的,肤色更白,十指更细长。
白玺“楚生……”
白玺喃喃道。
白玺“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以后要试着喜欢我,不然到死都是单相思有点儿太难过。”
杜楚生“呸呸呸!刚说了不许我说那个字!”
杜楚生恼了,皱着眉抬头瞪他,眼睛里一片水光,嘴巴点了胭脂,红艳艳的颜色像极了窗外父亲种下的月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