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风生衣踌躇半晌，犹豫不决道：“殿下，您真的要将娘娘送走吗？娘娘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啊！”

李俶缓缓转身，风生衣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是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吗？眼前这个颓败失意的人是谁？

李俶开口，只觉声音沙哑，真是好笑！他才多大的年纪，人生八苦都快经历完了！

朝中局势云波诡谲，张后已经把控着朝中的半边天呢，朝堂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已经，已经没有能力护好珍珠呢。

适儿是皇孙他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他的珍珠。父皇不容她，张后想要她死，现在除了送走珍珠别无他法。只要送到了回纥，默延大哥会保护好她，纵使张后只手遮天，也奈何不了她。

李俶扶额，头痛欲裂，可珍珠……珍珠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开他呢？看来现在只能逼她走呢。

文瑾阁内，袅袅燃起的香气是珍珠专门为李俶而制作的，求他安眠。

她只能为他做到这些，朝堂的事她是一点都帮不上忙。现在，皇后一党势大，冬郎步步艰辛，可怎么办呢？

“哗啦”开门声响起，李俶来了。

珍珠应声回头，绽放如花笑容，上前想要为李俶褪去衣袍。

“冬郎你回来了。”

珍珠凑上前的手却被李俶给避开了，珍珠略有尴尬，举措不安的抓着自己的小手，默默的跟在李俶后面。

“冬郎你不开心吗？”

珍珠关心的耳语响起，李俶抬头紧紧凝视着珍珠的如花美容。珍珠被李俶盯得心里发怵，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还是尽力在他眼前展现笑颜。

李俶开口“珍珠，你累吗？”

珍珠霎时一顿，“冬郎，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珍珠突然大喊：“李俶！你不能反过来招惹我后，又说和我在一起累了……怎么可以这样？呜呜呜”

李俶：“和我在一起，要承受的太多，你确定你能一直坚定的和我走下去吗？”

珍珠立时反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坚定？！你怎么知道我会累？！”

李俶：“我看得到……看到你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我给你带来的危险之中。”

珍珠低低的哭泣起来，边哭边说：“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把我给推开的。你不能违背你的承诺的！”

李俶没有像往常她哭的时候一样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只是看着她哭。

李俶将写好的和离书放在桌子上，“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签字就行。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珍珠被李俶的话给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就是我的欢喜，你让我到哪去生其他的欢喜？呜呜呜我才不会和你和离呢！”

珍珠扑倒桌子上，将和离书给撕的粉碎，“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离开，哪怕一年，一月，甚至就今天一天，我也不会离开！冬郎，不要推开我……”

珍珠伸手靠近李俶，李俶一把扼住珍珠的手腕。

李俶冷声说道：“沈珍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珍珠不解：“我自私？”

李俶大吼：“朝中现在的局势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没有能力护好你了！明枪暗箭皆会一一袭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看着我心爱的人因为我的无能而受伤，看着你的生命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你对我何其残忍？！但凡有其他护你平安的办法，我是绝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的！但现在，只有这样做对你才是最好的，你明不明白？”

伴随着李俶的声音落下的，还有他眼眶里落下了如珠的眼泪。

李俶松开珍珠的手腕，珍珠“啪”的坐在地上。李俶没有去扶，望着她：“珍珠，对不起……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好，可我不能看着你死，你明白吗？”

珍珠瘫坐在地上，抬头去望李俶，温婉如玉的声音此刻凄凉无比，“李俶！适儿离开了我，还有你。可你离开了我，你还有什么？”

珍珠大吼：“你说啊！你失去了我，你还有什么？你说过，我们好似天生应该为彼此存在一样。”

李俶顿住“珍珠，我……”

珍珠不管不顾的呐喊道：“死别痛苦，可是，生离更加痛苦！李俶！如果我走了，你要怎么办？”

李俶：“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如果连你都不在了……”

珍珠起身，径直走向李俶，轻吻李俶脸颊，“李俶，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珍珠擦擦自己的眼泪，努力平复自己，展现笑颜：“好了，冬郎！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冬郎好像很久没吃到我做的饭呢！”

李俶看着珍珠离去的身影，珍珠你到底要让我哪你怎么办呢？

珍珠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饭菜。全都是她亲手做的，都是李俶爱吃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意识也慢慢消失，就在珍珠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

“小姐？小姐？”

“嗯？”

珍珠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揉揉发胀的眼睛，眼睛里的血丝却暴露了她的困意。

“素瓷，殿下呢？还没回来吗？”

素瓷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了气急的说：“殿下怎可如此过分！我去请殿下的时候，殿下还在书房处理公事。我告诉殿下，小姐为殿下做了一桌子的菜，全都是殿下喜欢的。可殿下却说小姐做的菜他早就吃腻了，独孤孺人做的菜比小姐做的好吃一百倍！还说从今以后不用去请他了，他以后会歇在独孤孺人的房里！殿下怎么能这样，心说变就变了！”

“素瓷！他从来就没变过，变的是他无法掌控的局势。这样也好，我之前一直赶他去靖瑶那儿，他都不去。现在他去了，也正是遂了我的意。”

“小姐！”

“好了！素瓷！既然没人吃这些菜，就给撤下去吧！”

“可这都是小姐你忙活了一天的，殿下不领情就算了。可小姐你还没用膳呢！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珍珠摇了摇头，“我没胃口，都撤下去吧，你也早点休息。”

珍珠转身走向内室的卧榻，坐在卧榻上，静静的抱住自己。

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心还是好痛？

珍珠使劲拍了拍自己两侧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的！

睡觉！

李俶就站在文瑾阁外珍珠每日都会走的亭子，静静的看着文瑾阁内的光亮熄灭，他知道，珍珠睡了。

素瓷正带着一堆人把菜给撤了，刚从文瑾阁内出来。

“张得玉，你去，把那些菜都放在书房。不要让素瓷知道是我让你做的。”

“是。”

张得玉扭着胖嘟嘟的身子就过去了，一脸笑眯眯的喊住素瓷“素瓷姑娘，你等等。哟！这么些好菜都要撤了！真浪费啊！既然王妃娘娘不要了，不如都给老奴我吧。我正好晚膳没吃饱呢！”

“既如此，那便给张公公了。”

“哎！谢谢素瓷姑娘！快快！你们几个还不快接住！”

“那张公公，我们便回娘娘身边呢。”

“快去快去！娘娘身边可不能离开人！”

书房

风生衣，张得玉，严明三人面面相觑。张得玉摸摸自己的衣袖，还是大着胆子劝了起来：“殿下，这饭菜都凉了！奴才让下人去热热吧！您这么吃，会伤胃的！”

李俶不听，只说：“让他们热了，就没有珍珠的味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俶抬头看了看风生衣和严明，“你们若是不嫌弃这菜是凉的，就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风生衣和严明异口同声的说：“属下不敢！”

“无碍！对外你们是我的属下，在内我们是兄弟！除非你们嫌弃这菜是凉的！”

风生衣和严明扭扭捏捏的坐下，李俶分别为他二人倒酒，“这酒杯是珍珠最喜欢的白玉酒杯。原本因为战乱只剩下两只了，我有亲手做了一套送给她。她当时开心得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鼻涕眼泪啊全都糊到了我身上，她还故意的往我身上蹭。哈哈哈！啊，对了！你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吗？”

风生衣：“我第一次见到娘娘的时候，娘娘正在被人追杀，倒在地上。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秀气的男子，现在想想娘娘那拍拍胸脯的样子，真是觉得可爱极了！跟往日的端庄优雅的模样真是不一样！”

严明：“殿下就是偏心，每回出门都带着你！要不然我也能见见呢！我第一次见到娘娘的时候，是娘娘拦住我，问我殿下在哪儿？我当时就想这沈孺人和崔孺人真是不一样！崔孺人拦住我的时候，我都不想理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是真让人讨厌！”

风生衣；“殿下，您真的要送走娘娘吗？”

李俶；“我还能怎么办呢？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李俶望了望窗外，“这个时候珍珠睡得比较熟，我去看看她。你们先吃先喝。”

两兄弟互相斟酒，其实爱上她的还有他们两个。

出去游玩时给他们带的礼物，软儒儒的嗓音唤着他们，时而严肃的命令他们……她倾了他们的心，可他们不能说！她是王妃娘娘！其实只要她好，她开心，他们好不好，开不开心，都无所谓！只要她好！

严明：“你说那独孤孺人不过是一个侧室，虽说是已正妃之礼取进来的，可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孺人！一天到晚的穿着大红色耀武扬威的给谁看呢！正妃是沈氏珍珠！她怎么好意思穿着大红色！”

风生衣：“就……就是！殿下把她当袍泽，她却想嫁给殿下！还欺负我们娘娘！”

严明：“说真的，我就没把她当女人看过，太像男人呢！怎么会有这么像男人的女人呢！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竟然敢瞪着娘娘！有本事去瞪给殿下看，耀武扬威去给殿下看，欺负咱们娘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大爷我单打独斗！”

他们醉了，但明日就会醒了。他们不敢也没资格说出对珍珠的爱，或许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对你的爱，但是一声娘娘，包含了无数的情绪！娘娘，我们会尽我们所能的护你平安！

这是风生衣和严明无法说出口的爱！

李俶从窗户翻进来，微微叹了口气。唉，真是改不掉的习惯！永远不记得关窗户！

李俶看着开着的窗户，伸手将窗户关了，轻斥“怎么不记得关窗户？着凉了怎么办？”

珍珠娇俏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望着他，“看着窗户就能看到冬郎回来了，反正冬郎会记得关窗”

这里，文瑾阁。全都是他们的回忆！

珍珠侧躺着睡着了，李俶坐在床前，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伸到半空中又不甘的握拳缩了回去。

珍珠，想要推开你，却忍不住每个晚上在你醒来之前守你一会儿……

珍珠，我也不禁怀疑，这个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