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剩下的这几只僵尸,也是伤痕累累了。
说起来,我们都是苟延残喘,就看谁拼到最后一口气了。
其实我很清楚我自己害怕死亡,所以我才会拼命求生,可我现在有个很荒诞的想法,这些僵尸是不是也会畏惧死亡?
摇晃的大楼还没有彻底坍塌,天花板上不断落下的瓦砾、地面扬起的烟尘,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模糊,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沉闷又单调的回响着,而掺和着腐臭血腥味的烟雾,让我能清晰的辨别巨尸的方位。
坍塌后的空间不大,没有留下多少腾挪闪躲的空间,我只是单纯的,机械的用我的左臂挡下所有的攻击后,用右手的战斧循着血腥味狠狠劈出。
没有在意有没有劈砍到僵尸什么致命的地方,只要砍到就好,只要有绿色的腥臭飞溅就好。
我在大口大口的咳血,但是我还在奋力的劈砍。
得砍死它们,我才能去找你,胖子,陈磊,我的兄弟,等我。
当我再也挥不动战斧时,面前还能站立的僵尸,只有一个了。
“噗”
僵尸长长的、坚硬的手掌,洞穿了我的腹部,在带起一蓬血雨之后,我再次被扔到了瓦砾上。
我还不想死,我还要带着胖子回家,我,还要去照顾我的家人,我,还要去守护她。
“啊……”
几乎不似人类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挤出,我颤抖的手摸出了那只剩余的针剂。
这是通向地狱的钥匙吧?
脖颈处的轻微刺痛,缓慢,而又坚决。
僵尸已经逼近,甚至抓住了我的双脚,它是想把我撕成两半吗?
我抓住了僵尸的手。
下一刻,我的脑袋狠狠的撞击在僵尸的额头上,顿时就听见一声哀嚎。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觉得我好像又能站稳了。
药水在起作用了。
我的脑袋炸裂般疼痛,是撞击的剧痛,还是药水的副作用?
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的话语声,有孩子的哭泣声,有成年人的哀嚎声,有动物猎杀时低低的吠叫声。
有胖子最后的大吼声!有母亲担忧的哭泣声!有她绝望的拒绝声!
“啊啊啊啊啊啊!”
我能感觉到我时刻遮掩的獠牙现在已无可抑制的戳出了唇外,左手变的更粗壮,整个手臂都被长长的兽毛所覆盖,就宛如一只巨大的,变异的猩猩那样。
整个身体左右也显得极不协调,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僵尸横扫过来的手臂,用力将这该死的怪物拖到面前。
再次用力撞击僵尸的额头,但是却被这玩意闪开,它咬住了我肩膀。
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暴露在外的肩胛骨已经成为了盔甲一样坚实的东西。
咬吧,大家一起咬!
我咬住了僵尸的咽喉。
我们都在撕扯着对方的身体。
当僵尸的喉咙被我扯出体外后,这一切都停止了,包括时间,都犹如静止了。
所有的哀鸣,所有的声音,就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
趴在僵尸尸身上的我,费劲的坐起身,用力扯下僵尸的头颅。
举起巨大的头颅,我在这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放声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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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你在哪?
脸颊上有热热的液体划过,是我的眼泪吧?是的吧?
垮塌的废墟里很安静,很黑,但是我一样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但是看的清楚又能怎么样呢?我颓丧的靠在一块瓦砾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要挖出一条通道,我要带胖子回家,我还要继续照顾我的家人和她!
坚硬的骨刺不会折断,也感觉不到疼痛,靠着越来越强的野兽本能,我很轻易的就分别出了方位,我开始挖掘。
我辨别的是胖子的方位。
每一块挡在我面前的瓦砾都会被我击碎,接近于颗粒甚至是粉末状,似乎这样我才能发泄心中那无法克制的邪火。
我觉得焦灼,口渴,饥饿。
但是我在继续挖掘着,胖子,我想你了,胖子。
我好想见到阳光啊,胖子,你是不是也想见到久违的阳光啊?
放心,我会把你挖出来,我会带你去天空下,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黑暗里的。
我的眼里应该有什么液体滴落,应该是那种叫眼泪的东西吧?
胖子你肯定会笑话我,是不是,要不我再给你去找一包烟吧?抽完烟,我们俩可以惬意的靠在公司门口的大树下胡天海地的瞎聊。
你应该还是会问我,会打趣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雷蕾吧?其实我告诉你好多次啊,我就是喜欢她啊,莫名其妙的就喜欢啊,一见钟情的喜欢啊。
死胖子你还笑我。
不,我不叫你死胖子了,你别死,胖子。
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打麻将,还可以等孩子大了,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欺负你。
好吧,你偶尔欺负我也是可以的。
如果你不死,我给你欺负也不会还手的,我还会请你喝星巴克的。
是真的,胖子,就算你再用你那把破枪指着我,我也不会揍你了。
泪水在脸上滑落,点点滴滴都滴在了被我挖出来的胖子脸上。
可是这泪水冲刷不干净他脸上的灰尘,我试着用手去擦拭他脸上的那些灰尘。
可是我擦不掉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多久我不知道,当我觉得我再也流不出眼泪,再也想不起胖子跟我的点点滴滴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带着胖子出去了。
我得继续挖掘,我得回去。
我现在的体力并不在乎这连续的挖掘,我只不习惯,也不喜欢在这种暗黑里。
最重要的是,我饿。
胖子静静的躺在我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好像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带着我向往的血液的蛋糕。
胖子,你应该不介意我吃了你吧?
喉咙里似乎有一只手在抓挠,在伸向胖子。
可是我介意!
坚实的地面被我捶出来一个深深的坑洼,龟裂的开的地面犹如我脸上现在绽开的伤口一样,四分五裂。
转过身,我开始撕扯着僵尸的尸身,我饿,我渴。
不管是不是腥臭还是腐烂,我需要补充体力,我需要出去,不管我此时此刻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只想出去。
当第一丝寒风透过那道缝隙吹到我身上时,我想我闻到了浓烈的膻腥味。
是的,是那些变异动物浓烈的膻腥味。
对此我毫不在意,不在乎再战一场就是了,我应该还能收获更多的肉食和血液。
一拳轰开了缝隙,我将这缝隙扩大成了一个能让我抱着胖子走出来的大洞。
我突然就喜欢上了这彻骨的寒风。
挖了多久?一天?两天?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现在抱着胖子站在了洞口。
我想走出去,但是我又害怕出去。
我不知道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我现在能看见的,是自己身体的巨变。
左臂已经被厚厚的,粗硬的兽毛覆盖,五指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的骨刺,尖锐而且坚硬,最让我纠结的是,我的左臂已经可以摸到自己脚面了。
右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骨刺变成了三根,手臂上虽然没有左臂那么多兽毛,没有那么变态的粗壮,但是也比一般成年男人的手臂要壮实的多,唯一看上去正常一点的就只有长度了,还是正常人手臂的长度。
背部完全没有感觉了,似乎是结了一层冰晶一样的龟甲,这是我蹭到瓦砾时发现的,这层龟甲隐藏在长长的兽毛之下,格外的坚硬,以至于我在跟僵尸搏斗的时候,背部的捶打只是给我造成了一定的内伤。
不敢想象自己的脸成了什么样子,我也没有办法知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带着胖子的尸体回去,我怎么去面对他的家人?
回去,一定得回去,我要给胖子的家人一个交代,我要看雷莉好起来没有。
我要守护大家。
抱起胖子的躯体,我迈出了洞口。
浓烈的膻腥味没有引起我的恶心,反而又让我觉得兴奋,因为在坍塌的大楼外广场上,有黑压压的一片变异的动物。
呃?如果这些变异动物都在,那是不是说明大丫头成功的逃离了?
强自压下心中那种渴望得到鲜血和鲜肉的欲望,我牵挂的是女儿的安危。
环顾四周,没有人类的骸骨。
那就好,那就好。
而令我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我环顾四周的时候,所有的变异动物,都趴在了地上,我觉得,这是在向我表示臣服!?
当我小心翼翼的跨过一只变异动物时,它没有发出那种收到威胁的低吼声,而是更加驯服的贴向了地面。
而我似乎能感受到它们的善意,或者说,尊重?
无暇去管这些变化,我开始抱着胖子飞奔,我要回家。
一路上遇到零散的变异动物,无一不雌伏在地对我表示尊重,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人类的新鲜尸骸,这让我更觉得安心。
临近了,就在前方了。
可我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门口的陷阱被尽数破坏了,而且空气里有一种我熟悉,又不熟悉的味道。
枪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