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在消失。
虽然横七竖八的伤口还在慢慢渗着血,但是不疼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筒,咧嘴笑了。
真尼玛神奇,是不是?
我就是天生的异兽,是不是?
可是力量在慢慢回复,在这末日里,有什么比力量更重要的?我需要力量,我需要保护我所有牵挂的力量!
右手指尖处也开始刺痒,我知道,这是要长出骨刺的前兆。
手腕处的纹身,那双曾经天使般维护着她姓氏的翅膀,张的更开,颜色更深更狰狞——宛如恶魔。
而右臂的血管,我可以看的很清楚……逐渐变得更加粗大。
我哪里还会在意我会变成什么呢?
一个小时后,我出现在大家面前。
可能我突变的身体带给了大家巨大的压迫,也可能是我带着血丝的深绿色兽瞳让大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孩子们都不再看我了——她们甚至停住了哽咽声。
于是这哽咽声在我心里默然的开始流动,我挚爱的亲人们,请原谅我流不出眼泪——我能流露的只有男人的坚强!
“我说过我有办法,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了吗?现在,我去找药。”
母亲怒气冲冲的上前给了我一个耳光。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灰暗,没有任何生气,而我,脚步蹒跚的前进着。
“爸。”
大丫头跟上来了。
“你跟来干嘛?回去!”
我凶狠的瞪着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冒险。
“你都无所谓家里人了,那我必须要学会照顾自己,照顾好奶奶,照顾好妹妹。”
女儿毫不畏惧的迎上我的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了。
女儿开始前行,我一把拉住了她。
“可可,爸爸没事,真的,我们别耽误时间了,你不能出事,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我一个人打不过我还可以跑,但是带着你,爸爸跑都不能跑。”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哀求,但是我的声音是那么的不自然。
可女儿的话再次重击着我:“我不相信你。”
女儿甚至不愿意看我。
拉住了女儿的衣袖,紧紧的拉住我可爱的小公主的衣袖:“可可,相信我一次,啊?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
女儿猛然回头瞪着我,她的眼睛通红,满是泪水。
“爸爸,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是啊,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可可,等爸爸回来,告诉你爸爸的想法,好吗?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冒险,爸爸答应你,回来一定跟你说清楚。”
看着被我央求回去的女儿钻进了通道,我开始疾速奔跑。
不能让女儿跟上来,快,跑快一些,再快一些!
血液在加速流动,我以为重伤未愈的我会很疲惫,可是,没有。
相反的,我每咳出一口血,我都会觉得更轻松一点。
连续翻找了三家诊所的废墟,总算找到了一些针剂,总之我把所有的药品一股脑打包带上了。
虽然不多。
回去的路上,我才觉得四周安静的可怕,除了风声,我几乎听不到有其他声音,也闻不到其他生物的味道。
这特么的是怎么了,僵尸呢?变异动物呢?难道,这世界安全了吗?
算了,没时间瞎想这些,难道我不是应该为没有遇到僵尸感到庆幸才对嘛?
雅蓉以前居然是卫校毕业,不过看她笨手笨脚的打点滴的样子,我不由得皱眉。
“你就知足吧,没我老婆,难道你自己会打针?”
胖子看出了我的不满,在我身边嘟囔。
看着药水慢慢的随着针管进入她们身体,我长舒了一口气。
好吧,我现在可以和女儿趁现在好好谈谈了。
通道外的转角处总是我跟女儿说话最多的地方,我用布条包裹着左手。
“你想知道什么?可可。”
除了今天,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的小公主了。
女儿歪着头看着我的动作,努努嘴:“你先告诉我你的手怎么了,还有你的眼睛,你脸上的斑块,我都想知道。”
我停下动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果然敷衍是不起作用的,女儿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慢慢又变成泪水即将溢出的委屈。
我赶紧开始半坦白半遮掩的解释:“可能是长时间暴露在外面,收到了辐射,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毕竟辐射的衰减期没有这么快。”
揉了揉眼睛,我想了想,硬着头皮继续哄她:“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该不是变异的猫肉吃多了?以后别吃那东西了。”
女儿狐疑的看着我,但是这荒谬的世界里,是遭到辐射而变化,也不是不可能的。
毫无预兆的,女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紧紧的抱住了我。
“爸爸,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我很诧异,我茫然失措的张开了手臂——最终,我慢慢的抱住了,我慢慢的抱紧了我亲爱的女儿。
现在,我只觉得温暖。
“爸爸不会死,你看,爸爸现在多强壮?乖,不哭,不哭。”
轻轻的拍打着女儿的背,安慰着她,我的孩子。
女儿还在小声的抽泣,但是情绪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爸爸,爱情和家庭,对你来说,哪个重要?或者说,雷蕾姐姐,和我们,谁重要?”
十年前我抱着我的小公主,她搂着我脖子的手臂是那么柔弱,可现在,我的女儿,我的可可,你的手臂依然纤细,但是那么有力,你是害怕这个末日,还是害怕失去父亲?
爸爸有答案,但是爸爸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啊……
“坐吧,丫头,我们坐着聊。”
女儿挽着我的手,乖巧的坐到了我身边。
“爸爸以前,是不是不算是一个好爸爸?”
慈爱的看着我的宝贝,如果我没有变异,她的个子真的比我高出许多了。
“嗯,不算是一个好爸爸。”
“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女儿此时的表情突然变得精彩。
“不好的太多了,你容易发脾气,不跟我们说话,也不管我学习,还不给家里钱,又懒,经常什么事都不干,就天天在家躺着睡……”
我开始讪笑,我甚至捂住了额头——没错,可可你说的都对,可是这样直接的说爸爸不是,是不是太不给爸爸留面子了?
“还有,你都不爱洗澡刷牙,又胖又爱吃宵夜……”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我以前的毛病,那么你发现爸爸之后有什么变化了吗?”
松开捂住额头的手,微笑的看着吐槽我的女儿,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她曾经失败的父亲。
“咦,后来变化是蛮大的哦。”
女儿想了想,有些惊奇的回答我:“你开始健身了,瘦了很多,人都帅了不少。”
“嗯……还有,你开始注重个人卫生了,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精精神神,这样的爸爸才没有给我丢面子。”
我用微笑鼓励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小气了,应该是努力工作赚到钱了,所以你给奶奶钱了,也经常给我零花钱了,哦,对对对,你还经常带我出去吃饭了……这样的老爸,挺棒的!”
女儿紧接着又调皮的补上一句:“就是吃饭的时候谈学习有点破坏气氛。”
“那你知道,爸爸为什么有这些变化吗?”
“肯定就是因为雷蕾姐姐咯,她真的那么优秀吗?”
是的,她有那么优秀。
“宝贝,有些人,注定会在你生命里留下最隆重、最精彩的一笔,但是这个人,如果没有给你最好的正能量,那么她可能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想着我和她在一起时做过的傻事,声音不由得有些低沉了。
“她在最适合的时间里,对我展示了她最优秀的那一面,让爸爸知道,什么是差距,什么是美好,什么是生活。”
我敲碎了面前的小石子。
“也让爸爸知道,什么是一种犹如信仰般的爱情。”
转头看着我女儿迷惑的脸。
“就是那种——她是一束光,温暖的光,哪怕她只是无意中把她那一束光给予了我这个自惭形秽的废柴身上,也让我突然就想变得更好,从而能靠近她一点点的感觉。嗯,不需要得到她任何回报的依恋吧?”
“切,你就是单恋人家咯。”
女儿对此表示不屑。
“哈哈哈哈哈,是的,我单恋人家。”
“那你真傻,爸爸,你为了你的单恋要放弃我们吗?”
我站起身,拉起女儿。
“不会,她让爸爸有了更大的责任心,她改变了爸爸,让爸爸觉得这个世界有真正值得珍惜的,值得牵挂的人,她给了爸爸一条救赎之路。”
看着女儿带着一丝不惑但是清澈的眼睛,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爸爸之所以这么维护她,就是想她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抬头看向空旷的远方,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她也可以照顾好你们,我,相信。”
不管我有没有表达清楚,但是女儿不再追问我了。
其实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我是在爱她,还是自私到极致的那种爱自己呢?
小哪吒和她睡得很香,很沉。我探手摸了摸两个人的额头,还好,不是那么烫了。
可我这小小的动作就惊醒了他们。
“叔叔,谢谢你。”
小哪吒还是那么懂礼貌,那么乖巧。
可可喂了小哪吒一颗糖。
一颗真的糖。
一一出奇的乖,居然没有像平时一样接过小哪吒递过来的糖,反而是害羞的躲到了母亲的坏里,眨着她的大眼睛,看着坐在小哪吒身边的雷蕾。
雷蕾现在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人显得更消瘦了。
“没什么事了,你们应该是长期紧张,本来抵抗力就差,特别是你,雷莉啊,你绷得紧紧的,找到儿子后整个人一松懈,就病倒了。”
雅蓉递给她一碗热粥,继续说道:“孩子可能也不适应外面的环境,所以跟你一起病倒了。”
对雅蓉笑了笑,雷蕾端过碗,细心的吹了吹,喂了一口小哪吒。
女儿笑着接过来碗:“姐姐我来,你赶紧去吃东西,身体恢复起来才能更好的照顾弟弟呀。”
看着我女儿,她点了点头。
“阿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让老张……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雷蕾站在我母亲面前,端着我母亲给她做的粥。
“哎,没事,能活,就都稍微好一点的活着吧。”
母亲叹了一口气,开始安排其他孩子吃饭了。
我们开始收集物资,我跟所有人都协商了一次,一起出发,带上足够的物资,去西进寻找救助队。
她很能干,比起笨拙的我,她更灵活,和我出去,总能有很多意外的惊喜收获。
而且,她对弓箭的运用,似乎比我们都强。
当黑暗笼罩荒芜时,我,她,胖子,可可带着满满的收获到了家。
家里现在有取暖的火堆,有热乎乎的食物,有笑容。
看着跟妹妹一起玩闹的小哪吒,她微笑着调整着弓弦。
“呐,这个给你。”
我把手枪递给了她。
她有些讶异:“哪来的?”
“胖子以前捡了一把没有撞针的破枪,后来跟你同事打架,不是打坏了一把枪吗,我就把撞针带回来了。现在修好了,给你防身。”
“哎哟,老张同志你这不对啊,你完全可以贴身保护她啊,枪怎么不给我老婆用。”
胖子在给我装腔作势,没想到她把枪就递了过去。
“给雅蓉吧,我用弓就挺好的。”
胖子嘿嘿笑着:“算了,我老婆我会保护好她的,再说了,你看我老婆,那么强壮,一般怪物奈何不了,你就不行,你太瘦了……”
我抬手作势要打胖子,胖子笑嘻嘻的跑他老婆身边腻歪去了。
“谢谢,我能请你帮我一件事吗?”
她低声问我。
别说一件了,多少件都没问题。
可我却没有说话,我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告诉我是什么事。
“带我去一次,你上次换衣服的那个小楼,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