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鱼塘

外公家有一个鱼塘，是年轻的时候动员全家的力量，一锄头一锄头把田里的泥挖空了，再慢慢堆砌起来的。

鱼塘里放了许多鱼苗进去，有田螺，有河蚌，有虾，有螃蟹……

外公每天天一亮就背着篓子，拿着小弯刀，割鱼草，割芭蕉叶，一篓一篓的倒进去喂它们。看着它们吐着泡泡，跳来跳去，吃的欢快，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鱼塘的四周堆砌着泥巴，外婆便把它打理成了四四方方的小菜园，种着辣椒，青菜，点着豌豆，旁边还挨了一圈小香葱。

看着它们生机勃勃，好像今后的日子都充满着希望一样。

可是好景不长……

记忆中，那天下着大雨，像是天漏了一样，哗啦哗啦的雨水倾泻而下，连着几天，家里可以吃的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外公叫着她女儿去鱼塘边摘些菜回来，外婆在旁边听到，便说，雨大，小点再去吧。外公没听，把女儿推了出去，“快点去摘！”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去便再也没见她回来……

“雨下得大，这鱼塘边上的泥都稀烂，踩着滑，小囡是滑下去溺死的，没得救了……”

面前的人眼睛睁的大大的，皮肤发白，四肢僵硬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外婆哭晕了过去，过了一会醒过来，便瘫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好像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委屈与不甘。

“囡儿啊，你睁开眼睛啊——”

“妈不能没有你啊——”

“你快醒醒啊——”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啊——你非要让她去啊——你个杀千刀的啊——这么大的雨啊——”

……

从始至终，外公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嘴角嗫嚅，眼睛瞪着前方，手微微颤抖着，面对外婆的捶打，他也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整个世界已经被隔绝开来，他在外面站着，却又像隔着厚厚的玻璃一般，什么也听不真切，看不真切……

后来，家里再也不曾提起过此事，好像不约而同都知道这成为了一个禁忌。

后来，鱼塘再也不能使外公高兴，那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一切都变得麻木荒凉。

后来，总是能看见外公站在鱼塘旁边，久久伫立，灵魂出窍一般望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鱼塘，一言不发，满身落寞……

夕阳下的水面泛着五颜六色的圈，波光粼粼，层层荡漾，那个一夜白头的故事也在那个雨天沉入了水底，无声无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