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京剧名伶陈奕楠往事一则

“已成定局，此生爱过，再无牵挂”

从这北京城出生起，记忆里她娘总是冲她骂骂咧咧的，自己没少挨无缘无故的揍，可天性是个倔强的女娃。

陈奕楠进戏班在她九岁时。

北京城正值隆冬时节，街坊胡同都冷冷清清的，陈奕楠一如往常的乖巧，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天，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

陈奕楠冒着大雪被抱到一个戏班子里，天资聪颖的她心里面儿就明白了。终归是不舍，平日里陈奕楠最喜欢吃胡同口老头儿卖的冰糖葫芦，娘掏出一点点碎银，正在犹豫着，看了怀里的小女孩，买下了冰糖葫芦。陈奕楠心生欢喜，平日里娘不会给自己买冰糖葫芦的。

曲折的小胡同里，老远儿陈奕楠就听见一声“妃子——”在不远处的戏班子里头传进耳朵，她便攥紧手里的冰糖葫芦，细细地听着。到地方了，她娘放下怀里的陈奕楠，走过去同班主讲了些什么，那班主瞧了一眼吃得正欢的娃娃，班主是个心善的主儿，一直想要个丫头，见这孩子模样清秀，着实是讨人喜欢。娘观察出了班主眼底的喜爱之意，赶紧把陈奕楠叫过来。班主扭头朝练功那帮淘小子堆儿里喊了一声“儿啊”，戏台上那人回头应了一声“爹！来了！”便朝着班主所在的方向走来。站在一旁的娘见班主收下了陈奕楠，飞似的离开了戏班子，没回过一次头。

“儿啊，这是你师妹。”师父对少年说道。“可是，班子里从来没有女徒弟啊……”那人犹豫着开口，语气不同于练功时，现在的语气风轻云淡的，却也有着一丝独特的温柔。

“如今这女娃便是了。为父也有意认她为女儿。”郭班主又看着一脸从容的女孩，手里的冰糖葫芦早已经吃完，而她娘从此也不再与她何干了。

“来，闺女。要想人前显贵，可必得人后受罪呀。”

这是她一辈子坚信的道理。

在戏班的日子虽然很苦，但却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陈奕楠成角儿了以后，她还清晰的记得，开筋是最叫她痛苦的事情。陈奕楠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每当这时候陶阳都会冲过来安慰她。

“回去接着练功！”郭班主向着陶阳大喊道。“爹。我给师妹开筋吧。等会儿散了我自己一个人练。师妹终究是女孩子不能吃什么苦的。万一伤到了哪里，以后的基本功就练不了了。”陶阳说。郭班主一向疼爱这个神童干儿子，一听这话，觉得也对，便没再说话。

陈奕楠一听师兄说“女孩子吃不到什么苦”一下子来了狠劲儿，从此练功都十分刻苦，加上天资聪颖，进步特别快。郭班主越瞅这个闺女儿越是喜爱。

她想成角儿，不假，这么大的戏班子里，人人都想成角儿。正值少女时期的她，心底有一个愿望。

她想和师兄唱一出《霸王别姬》，哪怕一次也可以。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也是为了这个心愿吧。

“师兄，咱俩什么时候能成角儿啊？师妹想和你一起唱《霸王别姬》。”师兄妹俩人坐在戏班门前的石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陈奕楠话音刚落，身边的陶阳没敢出声儿，用他温柔的眸子含笑看着他的小师妹。

角儿，一定是能成的。

可是至于《霸王别姬》师兄是一辈子不会唱的。

对不住了师妹。

几年以后。陶阳和陈奕楠这两个名字在京城大红大紫，几乎是人人皆知。什么戏都唱过了，唯独没听过这二位唱《霸王别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