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断层（上）

DAY2断层

记录人：方合

　　如果穿越是个游戏，那么它就一定会有死亡结局。而我玩游戏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进错时间地点直接送人头的事，我也不是干不出来。

　　没事。

　　瞟了一眼架在脸下方寒光闪闪的刀刃，我吸了口气。

　　没事……

　　“别出声！”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我的口鼻，悄声说。

　　我第一眼看见她在我身侧的时候，直觉觉得她是女孩，长发，肩膀瘦削。此刻她温热的吐息落在我后颈上，我忍不住一缩，她立马用刀把我逼得更紧了，好像要将我整个人按在她怀里一样。

　　抱歉抱歉，用词不当。应该是勒在她怀里。但我并没有感觉到她使出了要勒死我的力气。既然是个女孩，那么多半就是有故事，不会这么随便就杀了我。

　　是吧。

　　我们好像是置身于一个桥洞之类的巨大建筑物下方，远处有光的洞口能看到一个穿着长风衣的人影。那个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身后的人突然放开捂着我嘴的手，手指顺着我下巴摸了下去，我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发展，愣了一秒，在她开始乱摸我胸膛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没想到她反手一扣，手指顺着我右手翻上来，掐住了小臂上的伤口。

　　我咬紧下唇，不敢出声。

　　她很轻地叹了声气。手指离开的时候，我身上的伤口竟然凭空消失了。她还很体贴地帮我把袖口卷了下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是带了什么体力回复药剂吗？

　　“当”的一声金属相撞，她竟然把匕首扔在了地上。脖颈上的桎梏一松，我回头看去时，她的人影消失不见了。

　　外面的人被响声引了进来。我惊喘着从地上爬起来。那人并没有直接冲进来，他非常小心，一路上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来到我面前时，我注意到他手上亮着诡异的蓝光，一闪又不见了。

　　“你是什么人？”

　　这次来的是男人了。我斟酌了一下。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我没有恶意。”

　　“你的同伴呢？她为什么留下你？”

　　“她不是我的同伴！她消失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低头看向地面，真的在检查痕迹。我发现他腰间闪着银光，他好像在腰上挂着一圈奇形怪状的小银器。

　　血猎。我从我射猎的广大漫画范围里得出了一个与他的形象最为相似的结论。

　　一阵毛骨悚然。刚才那个女孩不会是……吸血鬼吧。我就说一个正常的游戏怎么可能开头就那么刺激！

　　“是她挟持了我！我们不是一起的！”

　　“你本来就在这儿？”他平静的语气毫无波澜，听起来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是啊。”我在黑暗里诚恳地看着他。

　　“你住在这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一个这样的问题，但是直觉告诉我现在不是反问的时候。我点了点头。

　　“去城里吧。”他开始往回走了。

　　我犹豫不决，但是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比这里好。”

　　他走出了洞。我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烈阳光刺痛了，再睁开时，视野里多了两个人，正冲我们跑过来。我赶紧打量了她一眼，他的侧脸看起来皮肤白眼窝深，长得好像有点儿混血的意思。

　　他也侧头回看了我一眼，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是金色的，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漫展之外的地方看见金瞳的人。一般这种设定，都是身负什么独特的能力、神秘的血统，而且一般是主角，不会是反派。虽说这年头反派长什么样的都有。

　　但是他盯着我看的时间有点出乎意料的长。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他的眼神让我背后发凉。

　　“你在……看什么？”

　　“我看到他出现了。”

　　我背后凉意更甚，冷汗直掉，定在原地不敢走也不敢回头。他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拿起武器冲过来，但他只是非常平静地说：“你往前走。”

　　我机械地往前走，走过了他，走到了他前面，他也没再说话。我一直走到之前看见的那两个人面前才停下。我本来不敢停，但那两个人怼在我脸前不让我走。

　　“哥？哥你在看什么？”

　　那个女孩子一口“你脑子坏了吗”的语气差点让我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但是穿风衣的人回过身来说：“你们是不许跟出来的。”

　　“切！”他妹妹白了他一眼，“无聊！”随机转向我：“你是生活在外城的人吗？你好我是66号，你可以叫我风铃。他是69号，代号法兰克福。”她指向第三个人。

　　“你好你好，风铃小姐，法兰克福先生。您是出生在法兰克福吗？”我看着黑发棕眸的少年说。

　　那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一脸文静的人给了我一个惊讶的眼神：“你知道法兰克福？你去过？”

　　“我不算去过吧，我就去伦敦的时候碰见大雾在那儿迫降过。”

　　他们三个人同时转向我。

　　“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名字，是一座城市。”法兰克福说。

　　我顿了一顿：“……是的，我去过。”

　　风铃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我：“你怎么去的？你真的是生活在外城的吗？你的家人呢？”

　　我心一横：“只剩下我一个了。”

　　“你是从飞机上来的吗？”

　　“啊……对，飞机失事。”

　　“你原来生活在哪？”

　　“在……在世界最大的大路上，临近世界最大的大洋的地方。”

　　“哥！”风铃叫住埋头往前走的风衣血猎，“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可疑吧！现在可是战争时期！”

　　“城内没有战争。”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说，“不要相信84号对你们说的任何话。”

　　“啊？为什么？”

　　“小心自爆机器人！”

　　走在我身边的风铃和法兰克福闻言掏出了一片薄薄的铁片挡在身前。“这能切开钢铁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只有哥哥的剑才能。”

　　我看了一眼他们手上我姑且认为是刀的武器。“那，那为什么不用枪呢？”

　　“只有‘组织’的成员才有枪，枪可是很珍贵的物资。”法兰克福小声说。

　　组织？这还有民国戏的戏份？这设定也太杂了吧！我一时无法可说，搪塞道：“那组织一定很厉害。”

　　风铃忽然很生气地开了口：“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早就——”

　　“姐姐！”法兰克福苦笑道，“你不是刚才还说他很可疑吗。”

　　风铃赌气似的白了我一眼。“——我早就是小队长了。”

　　“你们……”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有机器人却没有枪？你们这是科技断层？”

　　一左一右同时传来一声“什么”，然后三人面面相觑。“柯、柯基我在书上看到过，是一种动物。断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地理学名词。这两个在一起……”

　　“您真博学。”我赶紧打断他，“您还学过地理。”

　　“啊，只是看过些书，并没学到多少……”

　　“所以什么是动物？”风铃突然问。

　　“城里没有动物，也许从上个时代就没有了。”

　　“呃，”我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俩人，“从广义上来说，我们不都是动物吗。”

　　法兰克福用一种肃然起敬的热切目光看向我：“你一定知道很多东西，到城内也许可以做老师呢。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93号。”风铃接话道，“按编号是93。”

　　“但是这位先生还没同意我们入城的邀请吧？”

　　我顿了顿，微笑道：“我同意。不过，风铃小姐，我有名有姓，你可以叫我——秦方合。”

　　“友明友信？”

　　我无奈地对着他们费解的脸。“我的名字，秦方合。”

　　走在最前面的风衣人已经停下脚步等着我们，突然插话道：“你必须有编号，在城内，编号就是身份。”

　　我扫视了他们仨一周。知道了，赛博朋克嘛。我什么样的游戏没玩过，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游戏模式是什么。

　　“我不愿意随便让别人编号，我是……城外来的人，和你们自然不一样。”我看着一脸气愤的风铃。“这样吧，我做422号，代号方合。你们就叫我方合，可以吗？”

　　“按顺序你是93——”

　　“可以。”风衣人似乎有点不耐烦，“进城。”

　　我这才注意到他背后的那堵墙。浅灰色，很高很宽，高看得到顶，宽却见不到边。

　　“你在干什么啊，你今天是脑子坏了吗！”

　　“抓紧。”风衣人又一次无视了风铃，把一截绳子扔给了我。法兰克福一把接过绳子开始往我身上绑什么装置。我抬头看了看墙顶，不会吧，是赛博朋克还是中世纪，居然还要用如此原始的升降装置。

　　“你们的城……没有城门吗？”

　　法兰克福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们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不能走城门。”

　　风铃在缠着她哥说话，我和法兰克福留在后面。我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全是毫无生气的断壁残垣。这很可能是个没有选项的生存游戏。

　　“你们是什么人？”

　　“我和姐姐还是学生，家里开餐馆。大哥原来是‘组织’里的人，现在还没有工作。”

　　“有餐馆那还不错！话说，‘组织’到底是什么啊？方便告诉我吗？”

　　“‘组织’是保护‘城’的人。”

　　“明白。”就是警察或者军队呗。

　　“你们这个游戏有什么背景设定吗？比如什么大陆，什么国家，什么种族，什么时代什么什么的？”

　　此时我和法兰克福都正被绳子吊在半空中。他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表情犹豫着说：“我们是住在城内的人。”

　　我挑了挑眉，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也许方合先生你来了，就可以帮我们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这么具有代表性的话，肯定是暗示这是我的主线任务。

　　我摆出一副坚定的表情，正要回答，忽然眼前一亮，一幅极漂亮的画浮现出来。这是一座真正的城市，有高楼，有道路，有树木，有河流。我刚停在墙顶上，还没歇一口气，前面两个人已接着往下了。

　　我凝神注视着。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它的异常之处——偌大一座城，却是静止的。宽阔的街道上没有人来车往。

　　“风铃说93号……是说我是第九十三个什么？”

　　“居民。昨天92号刚刚出生。”

　　我盯着他，心里很是复杂。这么少的人，运转这么大的城市？城里原来发生过什么？城内科技有多高？九十三个人，这设定也太末日了点儿吧。

　　“那你说你是学生，”我吐了口气，“你学什么呢？”

　　“音乐学。你呢？”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们还有音乐学？”

　　“我们有一所音乐学院，我和姐姐都在里面。”他慢慢低下头，“其实，不被军事学院录取的人才去音乐学院。”

　　我花了好长时间来理解这句话。最后，我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十分艰难地问出：“你们是总共就有这两个学院？”

　　“对于十八岁以上的人来说，是的。”他苦笑了一下。

　　我沉默了。

　　“你觉得还应该开设什么学院呢？”

　　“没什么。”我很快说，“铁蹄与音符，挺好的。很配你，法兰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