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知季又做梦了，梦到孙悟空借给她力量之后去闹天宫那天，她看到自己畅通无阻的一路上天，心中先是涌上一阵一阵的欣喜，那欣喜像是温暖的浪潮一样暖至全身，接着知季又看到自己伤了好多仙家，各仙家上前阻拦，颇有一种背水一战之感，此时一种担忧掩盖住了欣喜，再然后知季看到自己抓住了微牡的衣襟，在抵在微牡脖子上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微牡的脖子，她泪水花了妆容，而知季脸上则是一脸的冷漠。

知季虽说在梦里却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现在是以第三视角在看百年前发生的事，但是这件事却是从别人的眼里看到，那又是在谁的身子里看到的？

当时围绕在知季身边的仙家都在劝道知季不要一错再错，而她当时仿若什么都听不进去。知季想，原来当时自己的神情是这般，还真的挺有大魔头的味道。

知季忽然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放弃杀了尚念和微牡，为什么放弃了？

“知季。”

知季听到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说话了，声音是青涩的男生，听声音年纪尚轻，一下子就想到了风神殿偏院里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知季看到梦中的自己看向少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漫上心口，分不清是这少年的伤感还是知季自己的。然后梦里的知季像是丢掉垃圾一样扔开了微牡，转身跳下了天界。

知季只觉得自己心口上有一块大石头压着，闷得慌。

原本以为梦应该结束了，画面一转，转到了风神殿的偏院里，她看到自己在练习愿安鞭。

梦里的知季问道：“这个鞭子好好看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少年招手让她过来休息一会儿，递了一块红豆糕给她说：“这鞭子是印施的，我偷偷从他那里拿来用的。”

知季一眼就落在了少年递过去的红豆糕上，这个红豆糕像极了印施每晚送来的红豆糕，这红豆糕特殊就特殊在除了天界别处再无这样口味的红豆糕，世间红豆糕无数，可偏偏唯独它味道独特。

梦里的知季吃了好几个，笑盈盈道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红豆糕。

少年说：“你要是喜欢，就带一些回去。”

知季摇头道：“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发现风神的的人待你都不怎么样，想必点心茶水也对你十分苛刻，我若吃完了你便没有了。”

少年听得心底暖暖的，轻声说了一句话，声音有些小，当时的知季没听清，可如今知季在这少年身体里算是听清了。

他说，你喜欢的，我都想给你。

少年又对少女说道：“我有一把自己的鞭子，想给你看看。”

当时知季笑着说好啊。

少年伸开手，掌心里化出了一条泛着清幽蓝光的铁鞭。

他说：“这是灵鞭。”

接着画面再次一转，天色已全黑，他轻悄悄的走到风神的的厨房里，揉起了面团，最后看到蒸笼打开，是一屉的红豆糕，他揣着红豆糕从守卫的眼皮下溜出了风神殿，一开始知季还纳闷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接着路渐渐熟悉起来了，这是通往四季神殿的路上，少年潜入殿内，将红豆糕摆在了桌子上。

知季想起了每日早上起来桌上的红豆糕。

耳畔少年的声音仿佛又在回荡。

我觉得好的，都想给你。

梦突然醒了，知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自己发痛的胸口，泪水吧嗒吧嗒就从眼眶里落出来了，怎么就忘记了这么重要一个人呢？她扭头突然发现苍越不在床上，窗外月亮正在枝头上。

知季疑惑苍越去哪儿了，起身去茅房找了一圈未见人，苍越从未有起夜的习惯，倏地想起之前来过的印施，不会是趁着自己睡着把苍越给带走了吧？

知季心口一惊，闭眼并未在冰城里感知到苍越，他已不在冰城之内了。知季决定要上天界去看看，一是看是否能寻着苍越，二是想回到风神殿的偏院看还能不能想起什么。

推开院门的一瞬间，知季听到天空炸裂的声音，亮起一道惨白的光，一瞬又消失不见。知季皱眉，心里开始发慌，看似是一道闪电，实际闪电并无这般威力，在朦胧月光下，知季感觉到了天空中混乱之气。

知季自出生以来也从未见过这般的天象。

大凶啊大凶。

从小生活在天界，自然知道天界哪一处的守卫最松，轻轻松松便上了天界。

此时月正明，路上只有知季一人，知季走在通往风神殿的路上，有些恍惚，她原本以为自己很久没有回天界，这里变得她早就不认识了，可当她真的再回天界时，这里熟悉得仿佛她还是几百年前的四季神。

顺着记忆中的路，知季路过风神殿的大门，走到围墙处轻轻一翻便落在殿内，这似乎不是记忆中的偏殿，倒像是主人家的正殿。虽然知道没有跟主人家打招呼就随随便便在人家家里逛很不符合礼仪，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知季闭上眼睛，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底盘，感受起苍越的痕迹来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好在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苍越就在风神殿内。

住在这个院子的主人没有点灯，想必是已经睡下了，知季摸着黑打算一点点去寻找苍越，心里想到自己怎么总是像在做贼一样，刚路过一根柱子，柱子后一人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说道：“熄灯前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墙外鬼鬼祟祟，没想到还真有贼人惦记着老子的风神殿。”

知季一听声音，暗道糟糕，怎么这么倒霉，一翻就翻到了印施的院子里。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大胆。”印施一挥手院子里的灯都亮了起来，看清面前之人时显然很诧异。

知季干笑了两声说道：“是我这个不长眼的。”

印施不自然的放开了知季的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心里却想着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走正门爱翻墙。

知季狐疑的看向印施：“你不知道我来这里作甚？”

印施同样也很疑惑：“你百多年不来我这儿，我怎么知道你今儿是来做什么的。”

知季瞧着他坦荡荡的样子也不像撒谎，印施也不屑撒谎，不由得纳闷，苍越不是他带回来的，那是谁带回来的？

知季笑呵呵的说：“我当然是来吃点心的，我记得你们殿中的红豆糕是极为好吃的，数百年未曾吃到，今儿算是憋不住想上来吃两块。”

印施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却也还是让知季在院里的石凳旁坐下，从屋里拿出一碟桃花酥来，印施道：“风神殿里几百年不曾吃红豆糕了，老子嫌它甜的慌。”

知季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块，心道还是软糯的红豆糕好吃，她道：“怎么会呢，大概是一两百年前，你不是端过一盘红豆糕在我殿里来吗？”

正在喝茶的印施突然被呛着了，目光没好意思看向知季，此时他并不是很想说话。他就夜闯过一次姑娘的闺房，还是等人都睡了。原本以为没人会知晓，不料知季会发现。

“你可知道如今做那糕点的人在哪儿吗？”知季试探性的问道。

“老子怎么知道做糕点的人在哪儿，我只是帮个忙送一下。”印施说。

知季内心有些小小的躁动，她问：“那你是帮谁送的？”

印施算是知道她今晚是来干嘛了，来问一些陈芝麻破事儿，印施想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帮住偏院的那小子送糕点，好像是因为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印施把那小子揍了一顿站不起来了，印施临走前那小子抓住他的衣摆让他帮忙来着。

也许是因为当时把人揍狠了，有些心虚，印施才帮的他。

知季见印施不回答她的，轻轻抓了抓印施的手臂，柔声道：“大哥，你说帮谁送的？”

印施是同辈中最大的那个，不少比他小的都会尊称他为大哥，知季以前也不曾叫过，这不是有事求人嘛。

印施顿时有些不自在了，故作心烦的“啧”了一声道：“帮谁送你还不清楚吗？”

知季一愣，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可就也还是想听印施说出来。

“不就是那个你以前总是翻墙来和他玩，现在是你客人的苍越那小子。”印施说道，把桃花酥往她面前推说道，“赶紧吃，吃完走人。”

知季的心口像在打鼓一样乱跳，站起身来慌慌忙忙的说：“大哥我不吃了，先走了。”说着翻出了围墙。

印施看着慌忙急乱的知季，不知道她急个什么，走正门不好吗，女孩子家家翻墙翻的倒是挺顺。